第3章 南华幻梦

小说:林妹妹读红楼 作者:大寒小雪
    黛玉自然也替大姐姐贺喜,拜过老师后,贾雨村抚慰几句,便和贾琏两个人弃舟上岸,找地方摆酒相贺去了。

    这两人之间,亲热绸缪,不是亲兄弟胜似新弟兄,很是有几分道理的。

    一来,贾雨村攀着贾府续了宗,他又是林黛玉的老师,林如海为爱女筹谋,自然免不了有几分托孤之意,此番倾家析产便是要请他做个中人见证。不过这厮攀上了贾王两家的大树,哪里肯再俯就林家的枯枝,两地盘销林府家产的时候,他早早指了封书信自去访友了。

    二来,贾琏喜他知情识趣,不在前面碍眼,少不了在大帐上勾了几件古器珍玩,与他做个人情。一个饱了私囊,一个不但丰了程仪,连前程都妥妥的,怎么能不相见两欢?

    眼见着贾王两家的大树,又起了新的东风,两人自然美哉乐哉,悠哉快哉。

    却说林黛玉这边接了漆函,先问了王嬷嬷,王嬷嬷想了半天道:“当年在姑苏的时候,姐儿和哥儿都小,先太太为你们两个烧了不知多少香,许了多少愿,玄墓那里的梅花是极有名的,想来有些香火情。”

    黛玉不免弹了几滴珠泪,深恨缘悭一面,既不能当面谢过人家的情谊,又坐失了重温先母音容笑貌的契机,王嬷嬷也捏着帕子陪着落泪,走的时候,忙把新送来的藕粉葛粉都给乳母分了一半。

    之后怔愣许久,黛玉方又拿出漆盒,仔细看来。上面文采璀璨,正面四周是用螺钿八宝错金勒银仿的吴道子的“神仙卷”,女仙们云鬓高堆,广袖飞袂,人物虽然高仅寸许,个个形容昳丽,神色俨然,穷尽丹青之处,很有七八分画圣的风骨,——真是从未见过的逸品。

    至于当中五蝠嵌红宝石的银扣,四角镶流云瑞鹤的银护片,都不值得一提了。

    黛玉暗忖:“哪里想的到呢,居然真有让人买椟还珠的盒子!”

    她将漆盒打开,拿出那卷《南华经》,这书她是熟读的了,先放在一旁。那管笔是只小楷,竹杆银毫,架在迦南之属的笔隔上,并无异处。再拿起那面铜镜,镜子不大,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不像闺阁中常用的繁美精雅的金银错平脱镜,有些古拙,镜纽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兽,足下一片云雷纹。看着不甚古,但又仿得古色古香。

    黛玉反复把玩,竹笔铜镜虽然是小物,又不甚名贵,但不知道怎的,都心爱不已。一眼见到,仿佛旧梦再温,故友重逢,亲近欢喜油然而生。难道是天生孺慕之情,爱屋及乌?

    黛玉最是爱书痴书之人,先净了手,又点了一支甜香,最后才拿起那卷《南华经》,斜倚着熏笼慢慢翻开,待读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展眼向窗外远望,烟波浩渺,水天一色,心中为之一阔。

    移眸再看时,书上的墨迹却渐渐模糊,恍然如云烟,一层层浮了上来,洇成一片。黛玉疑自己眼花,闭目几息,凝神一看,不禁“呀”的一声低呼,手脱卷落。

    云墨已散,一行行迥然不同的文字现于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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