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海在看见汪曼春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子的特殊。
干这一行业的女人本来就极少,像汪曼春这样美丽而张扬的更是绝无仅有。
特工最重要的就是隐藏自己,他们的脸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更不能让人记住。他们最好生着一张最普通的路人脸,丢在人群里平庸到认不出的那种才是极佳人选。
但汪曼春显然不是这种人,相反,她绝美的容貌让人一见就终生难忘。
唐山海在第一眼看见汪曼春的瞬间也是被惊艳到的,她的美丽得天独厚,仿佛是苍天格外厚爱,才给了她近乎完美的五官和倾城倾国的好容颜。
偏偏她还是个招摇的女人,每日都要早起梳妆打扮,在熹微的晨光下一点点装扮着自己那张天生丽质的脸。
半个小时的化妆以后,汪曼春带着雪白到几乎可以发光的脸颊,精心勾勒的长眉入鬓和美艳眼眸,招摇的红唇潋滟和来自上海的名贵香水气息推开门,迎接崭新的一天。
除了身上穿着军装,汪曼春一点儿也不像个军人,分明是大都市的名媛淑女。
汪曼春不以为意地笑,“我本来就是啊。我从小就这样,我的习惯轻易改不得。”
王天风破天荒没有对她进行限制和惩罚,反而默许了她的张扬招摇。
于是年仅十六岁的汪曼春就这样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扎在灰头土脸不施粉黛的女学员堆里,仿佛绝世名花,一枝独秀地张扬着自己耀眼的美丽。
而她的气质更是喧宾夺主,气势竟比教官还高着一截。
但唐山海从并不认为妆后的汪曼春更美,他还是更欣赏那个洗掉妆容后素净的俏脸。
生死搭档居住在同一间屋子,考虑他们男女有别,王天风特地在两个床之间加了挡板。
熟悉起来以后,唐山海喜欢从挡板这边探头过去和汪曼春说话,于是也可以轻易地看到佳人梳洗后,在月光下有些苍白甚至透明的素颜。
唐山海总觉得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才是符合她的年纪和经历的。
汪曼春虽然肯对他和颜悦色,但唐山海清楚她从未对自己放下戒备和防线,更不要说敞开心扉地坦诚信任。
唐山海很聪明地尊重着汪曼春心里对他俩关系的定位,不曾逾越半步。
所以汪曼春对他格外欣赏。
汪曼春的声音透着隔板传过来,“明天有任务,早起。”
唐山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你需要比我更早,毕竟……你要留出化妆的时间。”
汪曼春笑了,“你们男人是不会懂我们的这份执念的。”
唐山海把头探过去,看见汪曼春坐在床头梳理着她长长的秀发,“我是不懂,但我觉得你不化妆也好看。”
汪曼春一点儿也没有被人夸赞的喜悦和羞涩,她只是淡淡回应,“谢谢,你嘴真甜。”
唐山海耸肩,“我不是刻意的夸赞和奉承,我说的真心话,你就是天生丽质,哪怕什么也不装扮就很美了。”
“女人对于美丽的追求是无止境的。”汪曼春看着有些清冷的月色幽幽叹息,“尤其是我……”
其实她是骗王天风的,她从来都没有梳妆打扮的习惯。她从小就喜欢自己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纯粹模样,每天素面朝天。但上一世在自己十六岁生日那天,明楼送了自己一只口红。
娇嫩的粉色落在她唇上的瞬间,汪曼春清晰地看见了明楼眼睛里闪耀的惊艳。
明楼低声说,“曼春,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美到我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亲吻你。”
汪曼春欣喜极了,从那一天起她爱上了唇彩,后来的每一天,她都张扬着猩红的嘴唇,极力保留着明楼对她的美丽的惊艳。
再后来明楼离开,浓妆艳抹成了她自我保护的面具,汪曼春只有躲在厚到发腻的脂粉下才觉得心安。她近乎疯狂的努力保留自己的青春貌美,她太害怕美人迟暮,更害怕一直等待的明楼在多年后归来时对自己苍老的容颜感到失望。
可笑的是汪曼春留住了自己的美丽,她甚至比从前更加美艳,可是她却没留住明楼的心。
但她留下了化妆的习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汪曼春也没说谎――有些习惯的确深入骨髓,哪怕把灵魂敲碎,把生命重塑也改变不了。
就像爱明楼。
这是她生生世世也戒不掉的毒。
唐山海又一次发现了汪曼春的失态。
唐山海有时候觉得汪曼春不是凡人,她有时候像神,又有时候如同鬼魅,却唯独不像个正常的人。
她是个传奇。
所有的课程都不需要练习,仿佛天生就会这些一样,汪曼春可以随意接手任何一个项目,并且出色地超额完成。
如果不是她年龄还小气力有限,唐山海相信整个训练营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和她比拟的对手。
生死搭档的配合行动科目有一项体能训练,叫“踩风车”,通常将一对“生死搭档”直线对中的上下捆绑在风车上,风车转动时,一名学员在风车上,另一名学员的上半截身体则会浸入水中。浸入水中的学员如到极限,可以自己举手出水面向教官示意,教官则会转动风车,把水下的换到上面来,循环反复。
今天的汪曼春还因为感冒有些低烧,唐山海怕她承受不住,主动举手愿意换到下面,却发现汪曼春像没事人一样地冲她摆摆手,仿佛是在空气里一样的自然随意。
王天风饶有兴趣地看着水下的汪曼春,拒绝了唐山海提出的更换请求,并且阻拦了他想要靠近和帮助汪曼春的想法。
他们就这样看着,渐渐的别人都煎熬不住了,甚至一个能力出众的老学员也到达了极限忍不住举手,唐山海脸色终于忍不住变了,也不顾王天风指令,急忙去拉扯水里的汪曼春,“汪曼春!你还好吗?该不会晕过去了吧?”
汪曼春一脸茫然地从水里被拽出来,“我好得很,离我的极限还远着呢,怎么了吗?”
王天风惩罚了多管闲事擅自做主打断正常训练的唐山海一百个俯卧撑。
汪曼春看着累的满头大汗的唐山海低眉浅笑,“和我无关啊,我可没让你救我。”
“我不是怪你。”唐山海呼吸还有些紧促,“我是奇怪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好像你生下来就通晓世界万物一样。”
汪曼春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打在她绝美的脸上,碎裂成斑驳的光影片片。于是她的神色更加缥缈神秘了,“你说的对,这些我在生下来之前就都会了……我会的比你们都多,都厉害。”
话很荒唐,但唐山海觉得她并没有开玩笑。
桐间露落,柳下风来。
唐山海又看见了汪曼春眉宇间的复杂心绪,她总是这样的,哪怕在笑着的时候,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哀怨和戚惶,带着伤愁和悲凉。
汪曼春很美,一双妙目更是美艳绝伦,只是微微流转,就可以风情万种,勾人心魄。
但她的美眸并不灵动,并没有一个少女应有的澄澈和明亮。
她的眼睛像是死去千年的古井,幽深冷邃,毫无生气。
他不懂汪曼春的这份殤愁。
唐山海绞尽脑汁也不能明白,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一个在上海大家族长大的千金小姐为什么会有这样浓重的忧伤。
出于对搭档的关心和了解,唐山海曾多次企图去探听或者安抚汪曼春的深重的愁情,但他每一次的试探都会让汪曼春敏锐察觉,然后冷漠回绝。汪曼春甚至会横眉冷对,单方面的恼怒并且对唐山海开展冷战――
搭档训练时的冷战是会要命的,汪曼春刻意地不配合让唐山海吃尽了苦头。
他很快学乖,不再去探知汪曼春心底的故事。
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唐山海笃定自己终有一日可以让汪曼春卸下心防,坦诚相待。
于是他拿起手边的水给汪曼春递过去,笑容温柔,“今天天热,多喝水!”
汪曼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她看向唐山海,忍不住笑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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