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喝了十五开的药，十五那晚一直在她房里看医书，待到了天黑也没离开。
“我要睡觉了。”初一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十五放下书，走到初一跟前，去拉她的手，她往后躲，十五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前拉了拉，:“躲什么！”
他将她拉到桌子前，压了压她的肩让她坐下，拉着她的手腕子，低眉号脉。号过脉他不置一语，松开手让她换了一只手，重新搭上她的手腕。
他丝毫不避讳男女之防，他第一次拉她手腕不顾她挣扎给她把脉的时候开始，他一次也没有像寻常大夫那样在她腕子上搭一块丝帕号脉。
初一察觉出他有些烦躁，样子还有些生气，他眉头一直皱着都没有舒展开过。
她有些慌张了，他的药也不管用，她怕他一不高兴就反悔食言，之前答应带她回去的话全不做数了，他搭在她腕子上的手一拿来，她便伸手抓住他的手，着急地问他:“你是不是不让我回去了？我有好好吃药，也有让你好好把脉，你不能食言，你不能言而无信！”
她的手不像大家闺秀的手，手指指腹还带着薄茧，那是长时间做刺绣留下的，却带着她的温度柔软地落在十五的手背上。
十五抬手去摸她的脸，他记得她以前还有点圆润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纤柔，堪堪一手便托住了，她没有闪躲，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双带水的眸子勾动着他的心软，他的手覆上她的眼睛，她听见他说:“我不能就这样放你走。”
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初一丢开拉着他的手，打掉遮住她眼睛的手，他去拉她的胳膊，她拼命挣扎，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你骗我，杨十五，你不能骗我，你不能这样欺负人！”
十五抬手摩挲她因为着急生气又憋着眼泪而红彤彤的脸颊，俯身抵着她的额头，低喃道：“初一，从小到大第一次出远门，我被倒挂在树上，堵住了伤口的血，却伤着了骨头，一天一夜，人已经恍惚了，连自己怎么被带回来的都不记得了，我腿残了的时候，整个宅子里的人都走了，没有人回头看我一眼，只有你留下了。”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初一，我试了所有的法子都站不起来，所以我想送你走，你也许会恨我，我还是要让你走，让你改嫁。”
她哑然，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已经许配给了他。
“我想过你会恨我，怨我，但是我没想过你会不记得我，初一，我很自私，我想放你走，也想让你今生今世都记着我，但是等我终于能站起来的时候，你却说你不记得我了，我很恐慌，我甚至怕你就这样一辈子都想不起我，也怕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她愣住了，他不打算放她回家了，她忍着的眼泪扑嗒扑嗒地掉了下来。
“你若是想你阿娘，我明天陪你一起回去。”十五说的缓慢，轻轻吻在她脸颊上的泪珠，辗转吻上她的唇。
初一震惊，却有些迷惘，她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时间竟忘记了躲，任由十五揽住她的腰身，拥着她，抱着她，吻得痴迷，他的双臂像是缠着她的桎梏，寸寸收紧。
他说明日送她回去，她眼底那股子欣喜，甚至不躲不避地由着他亲吻，他心底最后那点侥幸都被无情地打破，她想回家，她想离开他，她真的一点都想不起他了。
她的唇齿被轻轻撕咬，她听到了丝帛撕裂的声音，胸前一片冰凉的时候，她猛然惊醒，用力地推开了眼前的男人，他扯坏了她的盘口，露出白皙的胸脯，她连忙按住衣襟，后退了几步便背靠在了房门，门关着，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屋子里灯光很亮，但是她却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快步逼近她，她还来不及反应，被男人反手抵在了门上。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沉重压抑，炙热滚烫地打在她脸上，她的呼吸也凌乱不堪。他抓着她的手腕压在她身后，圈住她的腰身，迫她贴近他，她偏头去躲他的呼吸，却被他捏住下颌，带着凶狠，吻住她的唇。
他咬破了她的唇角，血腥味弥漫在他口中，他离了她的唇，她深黑的眸子狠厉地盯着他，眼里带着恨意，他不看她的眼，弯腰将她抱到床边坐下，擦了擦她嘴唇上的血。
初一不出声，不哭也不闹，他抬头看她，小脸惨白，深邃的眸子没有半分神采，像是失了神一般。
十五蹲在她跟前，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揉捏了几下：“我说的话算数，明天我带你回去。”
她这才猛然小声哭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直掉，掉在十五的手背上，她吓坏了。
他起身坐在她旁边，将她箍在他胸膛，低声说：“胆子这么小，之前还敢钻到我被窝里。”
“我没有！”一直不说话的初一沙哑的声音反驳道。
十五不禁低笑了两声，拍了拍她后背，哄着她：“好好，没有，你没有。”
第二天，十五让管家准备了一些礼和马车，早上老夫人请安之后提了这事儿，老夫人也没做多想，便允了。初一忘事的事情十五吩咐了初一近身的几个丫头婆子，不许传出去，真正知道这事儿的也只有十五和初一房里的人。
初一的阿爹迎了他们进屋，初一却没见着她阿娘，她阿爹说：“你阿娘去了村口溪边浣纱，还没回，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她想是她回来的太突然，她阿娘不知道。可是她一直没等到她阿娘回来，杨十五一直在堂屋坐着喝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想去给她阿爹阿娘准备午饭，径直去了厨房。
她阿爹慌忙地拦了她，催着她回去了，她还没来得及跟她阿爹说她不想回去，她要留下来，她阿爹说：“你快些跟十五回去，哪有姑娘家这个样子就回娘家来。”
初一不知道她阿爹说的什么意思，见她阿爹从袖子里拿了瓶药粉递给她，说：“姑娘家不要留了疤。”
她恍然大悟，是她嘴角被咬结痂的小伤口。
初一就这样被她爹赶了回去。
杨十五是故意的，初一知道，她为此回到房间里，趴在床上狠狠地哭了一场。
那晚，初一哭得十五心烦意乱，他哄了她很久，哄到她睡着了，他还抱着她。他从来都不知道初一是这么娇气的人儿。
后来，初一不吵着闹着要回家了，因为十五说她想她阿爹阿娘了的时候，他把她阿爹阿娘接来陪她住几日。
她每日闲时便跟萍儿一块儿绣绣手帕荷包，她还养了一只学舌的鹦鹉，十五送的，每日教着学学吉祥话，空暇了便跟着丫头们一块摘时节花，跟香儿一块儿做胭脂，做糕点，偶尔也给老太太送去一些，老太太也欢喜。
十五也忙碌了起来，不似先前那会日日看着她守着她，生怕她翻墙跑了似得，她也乐的自在。不过十五有时候一出门就是大半个月，说是有时候会去几百里远的地方给人看病。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月，初一在后院晒着太阳，数了数日子，也有五六天了，这次还不知道十五什么时候回来呢。
丫鬟说老夫人让初一去她房里坐坐，解解闷。
老夫人一向信奉神佛，每日都要诵经礼佛，所以不常找她唠家常的，初一这一去却聊了两个多时辰。
初一找到了老夫人的重点，按照现在的理儿，十五成了家里的家主，而杨家的家主按照惯例都会迎进四个姨娘，老夫人说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在她这儿坏不得，在十五那儿也破不得的。
老夫人的意思是等到十五回来就会跟把十五的婚事提上日程，为了给十五冲喜，老夫人想婚事之后第二个月就把姨娘们陆续抬进杨家宅子。
初一应承了下来，说“初一知道了，初一会帮着物色看看的，其他的就得老夫人多费心了。”
老夫人很高兴地拉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还叫老夫人，该改口了。”
“知道了，娘。”
隔了十来天，四个姨娘的人选初一是差不多订好了，有从外边买回来的身家清白的丫头，也有老夫人从娘家选过来的丫鬟，包括十五奶娘的小女儿香儿，初一私底下把几个姑娘的家里安排妥帖了，她把人选跟老夫人商量了，老夫人也是相当满意的。
初一顺带提了自己想回一趟娘家，说她阿爹让人捎了信儿来，说是阿娘身体不好了，一直念叨她，要她回去看看。
老夫人一听说初一阿娘病了，想了想，让管家给她备了一些东西让她一并带回去，权当是他们老杨家的一点儿心意。
第二天，萍儿和香儿给初一备好了行李，管家给她备好了马车，没等十五回来，初一就离开了。
初一娘已经一年多的时间没见过初一了，初一让萍儿扶着她下了马车，初一爹在门口迎她，这次依旧没见着她阿娘。
她遣了管家和小厮，平日跟在她身边的萍儿香儿她也没留下。她一进屋便给坐在一旁当没见到她似得阿娘跪下了，哽咽着声音叫了她一声：“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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