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王坐在榻前看着胞姐,虽然知道她不能给自己回应,但还是执着地跟她说着话:“皇姐,你都睡了好几天了,还不快醒过来。我这几天除了早朝必须要去之外,都没有时间回府去陪王君了。你快点醒来好不好?你再不醒的话我们家那个青扬会生气了,他会生气我这么久都没有理他。皇姐,姐夫和姪女都需要你都牵挂着你,你不要再睡了,早点醒过来吧。”
庆宣帝亲自带过来的那个太医叫方岚邺,身份仅次于太医署院正,是太医署最负有盛名的太医之一,亦是庆宣帝的御用医官。此人历代先祖皆从医,一直有从医世家之称,能够混上太医署的较高级别,也是受了母辈多年的熏陶。
此刻她正在调配药物。她连药浴这样不常见的疗伤方式都试过了,可是靖王却就是不见醒的样子,搞得她也是心急如焚。来靖王府之前庆宣帝可是亲口要求她要救醒靖王的,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病人却是毫无起色,简直是在砸她方家先祖的招牌。
颍王扭头看着案前正忙活不停的女子,急切地问:“方太医,已经这么多天了,我皇姐怎么还没有醒过来?你可是太医署里家底最优秀的一名了,你不会对皇姐的伤没办法吧?”
方岚邺一边调配着药物,一边答道:“颍王殿下稍安勿躁,请听微臣慢慢说来。靖王殿下的伤势说不重也不重,说严重也得确严重。不重之处在于没有直接伤及要害部位,严重之处在于靖王殿下跌落时损害了后脑,并且腰部产生了剧烈的错位。微臣这些天来一直以——”
此时的颍王哪有心情听她慢慢讲来,只见她一挥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不要慢慢说了,你就说我皇姐到底能不能够醒过来?醒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会不会影响到她以后的正常生活?我目前只想要了解到这些,你只需要回答这几个问题就可以了。至于别的,本王半个字都不想听到。”
她为皇姐的事情心急如焚,哪还有心思放在别处?也自然忽略了此事的发生可能是一个阴谋。
方岚邺并没有傻到将此事说出来,她被庆宣帝的亲信从太医署召到崇德殿为庆宣帝施针,便已经知晓了是谁将那位不可一世的帝王气到吐血的地步。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够猜到的事情眼前这位颍王殿下未必能够猜得到。她与靖王乃是一父同胞的亲姊妹,两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自生父蔚君薨逝后,两人更是自此相依为命。她对这个胞姐的爱护是有目共睹的,乃至庆宣帝再厌恶她这个皇姐也时常给她三分薄面,从来未曾刻意地为难过靖王。可是她这位胞姐是不是有什么花花心肠,她肯定不是清楚的。就拿这次的坠马事件来说,她肯定只看到了燕王对她皇姐处处相逼,因为废太女的事情对她各种试探,甚至为此想出了比试和不系住猎马的行为来置她皇姐于死地。却是从来没有考虑过,靖王的骑术颇为高超,岂会被一匹马拖到摔成重伤的地步?
思及此,她缓缓道:“回禀颍王殿下,靖王殿下若是醒来并不会留下后遗症,也不会影响到以后的生活。若是微臣连这一点亦无法与王殿保证的话,那可真就是砸了自家历代先祖皆为医官的招牌了。”
听了这话颍王却还是不放心,皇姐这么久了都还没有醒过来,她怎么能放心呢?
“你确定我皇姐不会留下后遗症?”翊王圆圆的眼睛屏气地看着她,生怕她会说出与方才不一样的话来。
方岚邺笑道:“微臣不敢欺瞒王殿,靖王殿下若是醒来,身上绝对不会出现半分问题。”
见对方明确做出了保证,颍王这才放心一些,她认真道:“若是你救醒了皇姐,本王一定会好好赏赐你的。”
闻言,方岚邺淡淡笑了一声。心下不禁喟叹:真不知道心性这般单纯良善的女子,生在皇室里究竟是祸是福?
颍王见她笑了笑,心知她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便道:“本王是说真的,你要是能把皇姐救醒过来,你要什么本王都赏给你。”
方岚邺笑道:“微臣乃是太医署的太医,治病救人乃是分内之事。领了俸禄便是,实不敢再受到颍王殿下的赏赐。”
谁知颍王还较上了真,她认真道:“谁说的?本王说了要给你赏赐便会给的,母皇岂会为了这点儿小事怪罪你?她要是怪你的话,你就让她直接来找我好了。”
正所谓说谁谁便到,颍王这才刚说出了这句话,立即收到下人的禀报,说府外有一女子求见颍王殿下。
“谁啊,怎么不进来?对方只是一个人吗?你让她进来好了,这靖王府又不是凤潭虎穴,有什么可忌讳的。”颍王满不在乎地道。
还是方岚邺有一些经验,根据下奴们的描述也大概知道了对方是奉旨而来。她劝道:“说不定那女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呢?颍王殿下也不必害怕,在东京城之内还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谁知颍王立即反驳道:“谁说的没有?我皇姐现在躺在这里,不就是因为某个亡命之徒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造成的吗?”
闻言方岚邺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双十年华的颍王殿下,已经过了冠礼,是彻彻底底的成年人了,却还是一副小孩一般的模样。若是她生在普通人家该多好?可惜生在了皇室。历来已久的残酷夺权之争即将爆发,她又能单纯到几时?即便是不为自己,为了她这个皇姐,她也会义无反顾地投入进去,到时候还会像如今这般单纯良善吗?
答案自然是不可能。没有人能够在权力的漩涡里翻转一番后,还能够保持初心,即使是再无心皇位和权力的人也不会如此。而像颍王殿下这般的单纯孩子,却是最容易被权欲与时光打磨得没有原样的人。
在王府下奴和方岚邺的劝说下,颍王还是选择了去会会靖王府大门前那个执意让她出去的神秘女子。不过临走前吩咐她们照顾好靖王,即便是根本不必费口舌的话,她亦是吩咐了一番才肯离去。
刚走出王府,便看见一名浑身黑衣劲装的女子立在大门前,身形屹立不动,宛如千年不倒的泰山。她迟疑着走上前去,问道:“是你找我吗?”
女子抬起头来,目光死气沉沉,她是死士!
“你——”颍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女人引她出来要做什么?
而她所预料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只见那女子看到她之后,突然半跪在地上,恭敬道:“属下参见颍王殿下!”
颍王凝视了她半晌,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惊叫起来:“你,你不是那个——那个什么,燕王的手下吗?你叫什么来着……”
她抓着自己的脑袋思考着,而面前这个目光泛着死气的女子却没有回答她半句话。她又不是真是她的属下,凭什么必须要回答她的问题?
想了半天,颍王才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她猛然吸了一口气,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用手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是白雪鸣,燕王最得意的麾下精卫之首领!”
白雪鸣仍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她,如千年冰山般半句话都不说。
知道了对方的完整身份,颍王也不再对她客气了:“你,你来找我干什么?是不是燕王看到我皇姐伤成这样还不满意,还想让你来把我也伤成我皇姐那样?本王告诉你,母皇是不会放过你的!”
白雪鸣还是那副鬼样子,根本没有理会对方的话语,只是公事公办道:“请颍王殿下随属下入宫一趟,陛下有要事召见。”
“你骗鬼啊?你是燕王的人,你以为本王会傻到相信燕王手下的话?不去不去,我皇姐还伤着,我得在这里照顾她。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给我消停着点,不然——哼!”她伸出拳头比划了一下,然后欲回到府里。
却见白雪鸣冷冷道:“若是颍王殿下不进宫,属下便不客气了!”
闻言颍王回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难道是本王记错了,你不是燕王的人?”
白雪鸣没说话。
见状颍王嫌弃道:“一个连证据都拿不出来的家伙,一个连话都不说的家伙,一个成天蹦跶在燕王身边的家伙,谁要信你的话?”说完便继续往回走。
白雪鸣却在此刻拦住了她的去路,还是那般冷冷的样子:“颍王殿下是否看到了证据便随属下入宫见陛下?”
认定了面前这个家伙拿不出证据来,她便顺水推舟道:“好啊,假若你拿出来了,本王就随你入宫面见母皇。”
敢骗她到别处去杀了她?哼,她倒是要看看面前这个家伙能够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只见白雪鸣毫不犹豫地撸上衣袖,她力气大得几乎把丝质的衣服撕破了,颍王在震惊她举动的同时也看到了她给出的证据。
一只青鸟!
白雪鸣的手臂上赫然用特殊的刻刀描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鸟!
“我不信!我不信!你肯定是骗人的!”颍王目光方一触及那只青鸟图案,人便登时激动了起来。
她不信,她怎么能相信,眼前这位一直活跃在燕王身边的死士首领,竟然是庆宣帝的眼线!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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