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闻言将目光转向她，缓缓言道：“是不怎么聪明，不过在本王这里，不聪明有不聪明的好处。若是太聪明了，说不准本王还不能留着此人。”
白雪鸣随即垂了垂头。
燕王笑着继续道：“当然，雪鸣聪明着本王就很放心，带领我翎羽卫的首领怎么能是个愚人呢？”
白雪鸣接口：“殿下觉得属下怎样便是怎样，属下永远以殿下马首是瞻。”
“所以本王对你的聪明就很放心，至于对朝堂上那只自以为是的老狐狸就很不满意。”燕王收敛了自己面上的笑容。
白雪鸣正色道：“待殿下成功登上储位，戚氏一族的命运还不是由殿下说了算。殿下想让她们生就让她们生，想让她们死她们就得即刻死。”
燕王笑着看向她：“雪鸣就是会说话，本王就喜欢你这点。”
顿了片刻，白雪鸣道：“殿下，云箫太女已经被流放。翎子里的可靠消息，她们一族人已经行到沁州了。”
燕王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下属，并没有急于开口。
“殿下之前说过会让翎子的人追上去——”白雪鸣谨慎地斟酌着用词。
燕王的目光深邃，看向了窗外的景象，幽幽地开口：“是啊。”
白雪鸣很识相地住了口。
她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该怎么处理，做决定的就是主子燕王了。燕王主子可不喜欢多口舌的下属，给主子办事，首先第一条就是要懂规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该说到什么份上，全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凤云箫——本王怎么会忘了她呢？”燕王冷笑了起来，眼中全是热烈的光芒。
白雪鸣见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燕王笑着看向她，淡淡道：“母皇仁慈，做臣女的只好替她代劳了。”
白雪鸣执着长剑的手抱拳，神色肃然：“是。”
“呵呵——”燕王还是那般笑着，云淡风轻，若是外人一定不会看出她内心此刻的风起云涌。
沁州并不是州如其名，雨水充足，而是一个连年干旱的地方。整个州县全是漫漫黄沙，空气质量十分不好。
云箫一族人就在被流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遇上了一群武功佼佼的黑衣人，她们毫不费力地杀了押解的士卒们，继而将屠刀举向了云箫一家。
“啊，救命啊——”
“母亲救命啊——”
“父亲，她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云箫的家人顿时如鸟兽般散开，四处逃跑。当然这对蒙面的黑衣人来说，如同碾死一群蝼蚁一般容易而可笑。
仅仅过了半刻钟后，云箫的一众家人就成为了黑衣人的刀下魂，她的夫侍、孩子，大的小的，全部都躺在了血泊之中。
而云箫就那样看着，无力反抗，也再无求生的意志。就像她在刑部大牢里对靖王说过的那般，她真的累了。
每个黑衣人衣服的手臂处赫然绣着一只孔雀鸟，即使不穿着这身衣服，她也同样心如明镜，东京城的那个人不会放过她！就像她在朝堂上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的那样。二十三年了，一次又一次的阴谋暗杀，她真的累了。
黑衣人并没有立即杀了云箫，而是与她对视着。
云箫看着一群人冷冷笑道：“回去告诉凤昀熙，我凤云箫在地府等着她下来陪我——”
黑衣人冲上前去，一刀砍倒了云箫。
废太女凤云箫的死很快就传回了京城里，庆宣帝似乎坐不住了，传闻她守着废太女一家的尸体老泪纵横，数日水米未进。
半卧在榻上的庆宣帝精神更加不济，连声音也不如平日里沉稳有力。她闭了闭眸子，睁开后狠厉道：“她也太狠了。”
面前的宫侍无言，皇家之人哪一个不狠？哪一个不狠的又能够活到今日？说到狠绝，众皇女藩王不都是跟眼前这位学的吗？
半晌，才听庆宣帝幽幽道：“朕对不住凤后。”
宫侍垂着头：“陛下节哀。”
“听着，传旨下去，废太女凤云箫以王爵之位入葬景陵，追封为敦王，择日厚葬。葬礼，朕要亲自主持。”庆宣帝宣布着她的决定。
宫侍垂首：“是，陛下。”
追谥敦王，亲司葬礼，这表明庆宣帝生燕王这个女儿的气了。
敦者笃厚忠诚也，这是对云箫二十三年来稳坐太女之位的肯定，即便最后推她下地狱的人也是追封她的母皇陛下。谁也无法否认这个敦厚诚恳的敦王殿下，哪怕她是谋逆的、行了篡位的。
画笔蘸了颜料，轻轻勾勒在白色的宣纸上，欲画之人逐渐成型。靖王立在书房里，看着笔下的人物完全被勾勒出来，干脆利落地收了笔锋。
柳氏缓缓走过来，看着自家妻主：“敦王对殿下有恩。”
闻言靖王抬眸看着眼前之人，缓缓言道：“敦王死了，燕王接下来的作为定会更加无所顾忌。好在九儿与我们统一战线，咱们对上凤昀熙未必就一定捞不着好处。”
柳氏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而是垂下头去看着她笔下的画像：“真是惟妙惟肖。”
靖王没有开口，而是离开了书案，到桌案上取水喝。
“殿下这样做怕是会伤了皇妹的心。”柳氏看她离开了书案，又转过身看着桌前的妻主。
“伤就伤了吧，生在皇家有什么办法？”靖王自嘲般笑道。
柳氏又道：“殿下若是执意如此，须知养虎为患的道理。”
闻言靖王深深地看着他，缓缓道：“你让本王日后将目光对准九儿？”
柳氏答道：“那也是殿下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靖王叹了一口气：“九儿是本王此生唯一的皇妹。”
闻言，柳氏没有多话，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靖王走了过去，伸出手来抱住他：“臻儿，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罢。”
“皇妹若是有朝一日得知真相，殿下以为她会善罢甘休吗？”柳氏略微提高了声调，自欺欺人岂会是长久之计？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颍王生性再怎么单纯，毕竟是皇家出品的女子。皇家之人岂有干净的？殿下尚且不过如此，若是颍王有朝一日真的与妻主为敌，那该怎么办？
“够了！叫下人待画儿干了以后把它挂起来，就挂在书房里，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靖王一副不愿多说，欲离开的模样。
柳氏没有回答。
靖王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离开了书房。
“备马。”靖王一边快步行走，一边吩咐着身旁的管家。
“王殿要去哪里？”
靖王眼眸幽深地看着前方的景色，缓缓吐出三个字来：“颍王府。”
“殿下去哪儿了？”柳氏端坐在矮榻上，看着身旁的小侍问道。
小侍回答：“回王君，王殿去了颍王府。”
柳氏正欲说什么，突然传来了一阵稚气般的声音：“王君哥哥——”
柳氏抬头，看着来人的笑脸，收敛了面上的怒意笑道：“沐侧君，又是为了学果茗的事？”
沐侧君笑如纯洁的梨花：“王君哥哥，上次是贱侍不好，贱侍太笨，这次王君哥哥一定要好好教贱侍茶艺——”
“嗯，走吧。”柳氏看着他单纯的大眼睛，对自家妻主的恼怒彻底褪了下去。
“王君哥哥，我把东西都带过来了，不用去小厨房学，我们就在这里开始好吗？”沐侧君说着叫人把东西都放到桌案前。
柳氏瞬间笑了起来：“你呀——”
沐侧君一副天真的模样，盯着柳氏的小腹：“王君哥哥，肚子现在有没有动静了？贱侍想摸摸，王殿说等王君哥哥生下这一胎，贱侍——”
“你来摸摸看吧。”柳氏笑道。
颍王府。
正厅里，颍王更加恣意地歪在矮榻上：“皇姐，这段时间你真是忙得不亦乐乎啊。”
靖王喝了一口茶：“敦王之死母皇虽然伤心，但并未影响到燕王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你皇姐我能不忙活吗？”
“燕王势力庞大，皇姐不能操之过急，不然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了。我们之前去送敦王启程一事燕王已经有所怀疑，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些什么才静观其变。”颍王虽然行为恣意，但是真要分析起事情来却绝不敷衍。
靖王将目光转向她，问：“这么说来，这段时间我们是得谨慎一些了？”
颍王略微蹙着眉头，将腿从矮榻上抬下，坐起身来：“我觉得皇姐的行为的确有点过于冲动，对于燕王这样的枭雌，皇姐的行为已经足以引起她的注意了。”
“十多年都等过来了，皇姐在这关键时刻却等不下去，不是功亏一篑吗？”颍王正色道。
靖王攥紧了拳头：“好，等！”
颍王看着她的面色，笑道：“不就是一个燕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等我帮皇姐解决了她，还有谁能是皇姐的对手？八皇姐和十皇妹？嗨，她们两个还能难倒皇姐你？”
看着妹妹阳光的笑脸，靖王有些愧疚，然后岔开了话题：“你家王君今天怎么不在？大姨姐过来串门也不出来接客，这个主夫是怎么当的？”
见她刚才还一副急躁的模样，转眼间便开始数落起自家夫郎，佯作不满：“哟哟哟，刚才还为燕王的事情焦躁不已，这才不过片刻工夫就开始数落起我家王君了？皇妹可不依啊。”
靖王见状不禁笑道：“你呀，也不知道脑子的什么地方不对，非要践行什么皇室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啧啧，你皇姐我可做不到。”
闻言颍王撇了撇嘴，如孩童般道：“我是不想娶那么多啦，初侍一个、正君一个，已经够啦。要是后院起火，我可吃不消。”
“有你这样的妻主，也不知道是你家夫郎的幸运还是不幸啊。”靖王故意长吁短叹着。
颍王见她如此，眉头皱得更深：“皇姐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和我家王君妻夫感情和谐美满，不会是碍着皇姐你什么事了，所以你才屡屡想拿皇妹开涮吧？不会是和姐夫吵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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