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形式，慕溪只能不甘不愿地讲了起来。
“教主与方岫烟的恩怨，还要从上一代说起。”
前任武林盟主方慎杀了身为魔教教徒的封无鸠父亲，害得他母亲走投无路，只是选择上吊自杀。
父母都死后，封无鸠有幸被前代魔教教主收留，成了魔教的继承人之一。
然而，封无鸠却时刻不忘父母惨死之仇。为了报仇，他故意接近方慎之女方岫烟，略施小计，就让方岫烟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甚至带他回家见了自己的父亲。
封无鸠正是借此进了方府，又获取了方慎的信任，使其误以为自己是武林中无门无派的后起之秀。随后，他秘密集结教内所有心腹，包括慕溪这个魔教圣女在内，趁着夜色，偷袭了方慎，将其打伤之后一剑斩杀，而后又屠杀了方府内上上下下所有人，甚至连畜生也未曾放过。
独独方岫烟，被封无鸠带回了魔教，关在了魔教地牢。
“教主关了方岫烟近一月，从未让她在外人面前露面过，是以武林正道虽然一直在找寻方岫烟，却并不知晓她身处我教教中。”慕溪语气平淡地讲述着。“直到几天前，发生了一点变故。”
顾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难道是正道的人知道方岫烟在魔教了？”
“哼，怎么可能。”慕溪闻言，眸中蓦然流露出丝丝不屑，“那些无能的酒囊饭袋，岂会知晓我教的秘闻？”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本该身处地牢的方岫烟，跌落到了悬崖底下？”顾霜好奇地问。
她问话之时，语气如常，神色也没有多少变化，就连‘我’这个自称都没有，反倒直呼方岫烟的名字，仿佛这其中的当事人，当真不是她一般。
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慕溪真要怀疑眼前的方岫烟是假的了。
想到这里，慕溪不由神色古怪地瞥了顾霜一眼，而后稍稍撇过头，轻哼一声，冷冷道：“此事事关我教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啊？”顾霜眨了眨眼睛，脸上带了一点失望，“不能说啊？”
慕溪扬起头，脸上的神色混杂了骄傲与不屑两种情绪，闻言便哼道：“那是自然。之前的也就罢了，可之后的事情，却是事关我教生死，岂能随便让外人知晓？哼，今日，你们便是杀了我，也别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看着慕溪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顾霜不由撇撇嘴，朝着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盼雪看去，眼中带了一丝委屈，“盼雪，她不肯说啊。”
盼雪看了看她，神色稍稍柔和一瞬，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很快，她又朝着慕溪看去，脸上好不容易温和下来的神情又变得格外冰冷。
“你当真不肯说？”
慕溪冷笑着咬牙，“不说！”
盼雪点点头，也不再多话，只一双眼眸平静似水，仿佛毫无波澜的幽深潭水一般，无情无欲，无喜无怒。
她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死吧。”
话音刚落，她已用食指与中指夹起了一枚银针，对准了慕溪脖子的方向，快速激射而去！
慕溪的瞳孔极度紧缩。她万没有想到，盼雪居然心狠至此，说动手就动手，竟连一丝余地都不肯给她留！
银针袭来之际，慕溪下意识想躲，可惜身上的穴道被封，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银针朝着自己的脖子射来，在濒临死亡的境况下，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等等！我说！”电光火石之间，慕溪只来得及说出这么四个字，可那抹银针已经到了她的近前，距离刺破她的咽喉只剩堪堪一毫之距了！
恰在此时，盼雪又射出一枚银针。这一次，这枚银针竟比上一枚的速度要快上两倍，在眨眼的瞬间，就已经追上了前头的那抹银针。
只听‘叮’的一声，两枚银针应声而落，在重力的作用下，先后掉在了地上。
眼见朝着自己袭来的银针落地，自身的危机解除，慕溪方才惊魂甫定，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只是脸上还带着些濒死的畏惧。
盼雪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次，愿意说了？”
慕溪咬了咬唇，而后点了点头。她其实本来也没多少为魔教宁死不屈的气概，只是碍于某位大人物的威慑，才三缄其口，不敢在外多言而已。
然而如今，眼见盼雪这般心狠手辣，竟能眼也不眨就对她痛下杀手，而她又实在爱惜自己的小命，便也只能选择妥协。
“其实，方岫烟的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教中的一位大人物。”
“……大人物？”之前盼雪打算杀慕溪的时候，顾霜一直缄默不言，此时才感兴趣似的挑了挑眉，问道：“是什么大人物？”
慕溪抬眸看了看她，想起她方才见死不救的事情，忍不住微微蹙眉，恨道：“我还觉得你是个好人呢……没想到竟也是个助纣为虐的混蛋！”
“助纣为虐？”顾霜不小心被转移了注意力，下意识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随后纳闷地说道，“我怎么助纣为虐了？”
慕溪便哼道：“你刚才不是眼睁睁看着这人杀我，却无动于衷吗？”
顾霜顿时奇道：“我为什么要有所动衷？你来此处的目的，不也是想要方岫烟的命吗？既然都是杀人，难道你杀人就是好人，盼雪杀人就是坏人了？”
“你！”慕溪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咬牙。
一直在边上旁观的盼雪见状，眸中的笑意越发浓厚起来，望着顾霜的神色也变得越发温柔。
“对了，你还没说呢，那到底是什么大人物？”顾霜想起了之前的疑问，赶忙再次问道，“究竟是出了变故，才让封无鸠对方岫烟起了杀心，得知她掉下悬崖之后，还不肯罢休，非要亲眼见到她的尸体不可？”
慕溪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只因前代教主提前出了关，得知教主竟对一个女人格外特殊，那女人还是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便动了怒，即刻掌控了我教，不仅控制了教主，还逼死了方岫烟。方岫烟跳崖之后，前代教主还命令底下的人，让他们将方岫烟的尸体带回教中，不可留有一丝后患。”
听到此处，盼雪的眸中忽划过一道暗芒。
顾霜没留意到盼雪的异样，只是凝神听着慕溪的话，紧跟着回应道：“也就是说，现在掌控魔教的不是封无鸠，而是前代的教主？”
“不错。”慕溪点了点头。
“这样啊……”顾霜暗自嘀咕起来，“这方岫烟跟封无鸠的故事，怎么有点像以前看过的言情虐恋小说啊……桥段有点老套啊……”
差不多就是女主的父亲杀了男主全家，然后男主为了报仇，就勾引女主，让女主爱上自己，再利用女主杀了女主全家，报仇雪恨什么的……
这之后，男主肯定还会在女主仇恨悲痛的目光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早就爱上了女主，然后不许女主去寻死，甚至还把她关了起来，开始不可描述的囚禁那啥……
只不过这个世界，又有一个不知名的前代教主插了进来，居然硬生生逼死了方岫烟，现在得知‘方岫烟’还活着之后，居然还要再次杀她不可。
顾霜在那里纠结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抬头问慕溪道：“对了，你们教主有没有喜爱之人？”
慕溪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顾霜笑眯眯地摆手，“稍微有点好奇而已。”
“是吗？”慕溪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不由嗤笑一声，“我们教主向来清心寡欲，除了方岫烟之外，可就没有一个对他来说特殊的人了。”
顾霜抽了抽嘴角，神情越发纠结了，“也就是说，封无鸠是对方岫烟假戏真做了？”
“哼，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慕溪摊了摊手，“说到底，这些都是教主的私事。我之所以能知道这些，也不过是因为当初去血洗方府的时候，我也在其中罢了。”
闻言，顾霜不由怔了一下，“你也在血洗方府的行列当中？”
慕溪稍稍勾了勾嘴角，轻哼一声，“是又如何……”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枚银针蓦然间贴着她的脖子险险飞了过去，擦破了她白皙的肌肤，在名为要害的咽喉处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一滴血，自那道血痕处滑落。
慕溪被惊得寒毛直竖，下意识瞪大眼睛，只觉得脊背发凉，方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悚感似乎犹在。
盼雪稍稍转头，对着顾霜轻声道：“我可以杀了她。”
意思就是说，只要顾霜想要报仇，她随时可以杀了慕溪。
“暂时不用啦。”顾霜笑眯眯地冲着盼雪摆手，又朝着慕溪看去，眼中划过一丝若有所思，“她是魔教的圣女，说不定我们还能利用她，潜进魔教呢。”
盼雪轻轻点头。
再次险险逃过一劫的慕溪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由暗暗咬牙，露出一个愤恨的眼神。
这个带银面具的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行为古怪、喜怒无常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老是一言不合就动手！还都是为了方岫烟这个女人！
……简直像是在讨好心上人一样。
可……她们两个不都是女人吗？
慕溪的脸上忍不住带了些纠结与怀疑。
这也太奇怪了吧？
*
最后，顾霜跟盼雪商量好，要利用慕溪偷偷潜入魔教。
为了防止慕溪在暗中搞点小动作，盼雪还特意给她喂了毒，如果她在一定的时间内拿不到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慕溪只能暗中憋着气，帮这两人潜进了魔教。
此时的魔教，还在前代教主应天承的掌控中。
顾霜和盼雪换上了一身魔教的紫衣，一边伪装成教徒的模样跟在慕溪的后面，一边小声地问着她：“既然前代教主还在，那封无鸠又是怎么坐上魔教教主的？”
慕溪头也不回地低声回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当上圣女的时候，封无鸠就已经是教主了。至于前代教主与现任教主之间，到底是怎么更新换代的，为何前代教主未死，现代教主就已经即位，这些我都不太清楚。”
闻言，顾霜不由怔了一下，诧异道：“魔教的圣女难道不是世袭的？”
“是世袭的。”慕溪耸了耸肩，面上一派轻松的模样，然而眼眸却骤然一暗，“原本这个圣女，该是由我姐姐来当。可惜在五年前，我姐姐就突发疾病而死，无奈之下，教中只能让我来顶替姐姐的位置。”
原来如此。
顾霜微微眯起眼，视线在慕溪显得格外年轻的面庞上一晃而过，眸底划过一抹深思。
看慕溪的年龄，大约是在十六七岁上下。
但如果据她所说，在她当上圣女之前，封无鸠就已经是教主的话，那么按照这个来推算，封无鸠应该已经二十开外了。
正在顾霜沉思的时候，她边上的盼雪骤然脚步一停，而后拉住了她的手。
“前面有人来了。”
顾霜微微一怔。
前方的慕溪已经单膝跪了下去，恭敬道：“属下见过教主。”
来人，正是前代的教主，应天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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