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第二日迟迟才回到汀芳院,神情恍惚,步子也不那么轻快,几个婆子打招呼,她也没理会,走进屋子里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她愣住了。
玉楼三个正围着小姐说话,一见她回来,欢快地笑着,“姚黄姐,被惊到了吧,小姐没事,就等你呢。”
姚黄平日里晚间偶尔也回家去住,却从来没有这么晚才回来过,除了玉楼谁都看出来这是有事了。
呆愣楞地,姚黄没有动,玉楼看看另外两个,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什么都不说话。
就见姚黄的眼睛一点点地红了,随后哇的一声大哭着扑到寇明嫣脚下,跪在哪里,抱着寇明嫣的腿哭。
“姚黄姐,怎么了,小姐没事了。”玉楼吓了一跳,忙去扶人,却没扶起来姚黄,姚黄不管不顾地抱着小姐的腿一直哭到喘不过气来。
“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要是没有大委屈,姚黄的性子可不是这么个哭法,这是真的有事了。
寇明嫣真是怒了,她还没死呢,就开始欺负她的人了。
羽红低头劝道:“姚黄姐,有什么委屈小姐回来了,咱们不怕了。”她的眼泪也掉下来了,云红欲言又止,姚黄的事,她知道些,只是却没法说。
姚黄的声音开始小了,被羽红扯下去收拾了,“你知道。”寇明嫣看着云红问道,“在杨家受气了?”
云红点头,“杨大叔,杨大妈想给姚黄姐找人了。”只是这人是谁,却没法说,只能姚黄自己说。
见云红低头,寇明嫣也明白她不好说,“府里这两日是不是觉得小姐我必死无疑了,有人欺负你们三个吗?”
太妃那个性子,寇明嫣想起来真是头疼,这才两天,就镇不住了,伺候她女儿好几年的人都有人敢算计了。
玉楼扁嘴,“小姐,您要好好保重,不然奴婢要追着你去了。”
云红吓了一跳,呸了她一声,“胡说什么,小姐以后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有儿有女的,奴婢还要帮您带小主子。”
寇明嫣的婚期临近了,几个丫环闲话时,说起将来,难免说到这些,一时急怒的云红顺嘴就说了出来,抬头见小姐没生气才放心。
姚黄眼睛红红的进来,委屈地喊了声,“小姐。”
“现在说说你的事,完了再说我的事。”寇明嫣示意其她三个退去,姚黄看看三人,“不用走了,这也瞒不住的。”说着话,眼泪又下来了。
她擦了下眼泪,这一会功夫已想明白了,父母的话讲的明白,大哥不说话,也是赞同的,现在小姐活着,说出来能得什么好,她低头,不敢看小姐的眼睛,“奴婢家里把奴婢许人了,奴婢一时舍不得小姐,才哭的。”
“许人了?”寇明嫣真意外了,在她这个主子生死不知的时候,把主子的贴身丫环许人了,这是算计的什么?想了下杨木的管家位置,要说没有猫腻她是不信的,只是看姚黄这个样子,是不会说的。
不过,不说,就没办法了吗?他们那些心思啊,图谋什么,已有个李春在前面,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寇明嫣看了她一眼,“你大哥要有心里准备,这府里要有新主母了,宁国公府你也知道,李云松的妹子,咱们也是惹不起的,以后这王府的事,太妃也好,我也好,都不会插手的。”
姚黄骇然地看着小姐,寇明嫣却拉家常一般地道:“咱们府啊,从老王爷活着就没人管,规矩体统都没有了,嫂子一进府,外院也要交给她,他们宁国公府的奴才比咱们府里的懂规矩,怕是要过一代人,咱们府才能有个模样,这就是为什么王爷会娶个小官的女儿,毕竟那个女儿是宁国公夫人带过的,这件事是我和李云松提议的,没想到真成了,万幸啊。”
王爷的妻子原来是小姐选的吗?四个人一直跟着小姐竟然都不知道,只觉得小姐更神秘了,姚黄冷汗涔涔,腿脚都发软。
见姚黄的表现,知道自己猜中了,本来还打算让杨木派人找九叔去,现在看是不能了,一时也是无语,这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迫不及待地谋算了,还真是对不起,自己又回来了,这是要坏了多少人的好事啊。
屋里没有一点声音,四个丫环战战兢兢地,寇明嫣有些无趣,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至于这秘密她们守不守得住,就看她们了。
除了她们,还有自己,能不能让她们不敢说,纳兰有词说得好,‘尘土梦,蕉中鹿。翻覆手,看棋局。’这看棋局三个字说的好,说得妙。
寇明嫣沉吟半响,终于下了决定,她把脸冷了下来,站起身来,“许多话,我不想说,现在是必须要说了,你们都听好。”
寇明嫣神情不是往时,四个人害怕起来,不知小姐要说什么,都低头静静地等着,只不过听了两句,就面色改变了。
“薛家门前那一撞,从前那个寇明嫣已经死了,其实你们几个也应该有觉察,只是不能确定,毕竟是两个人,不管怎么样,也是会露出破绽的。”
姚黄早就知道,这话并没惊到她,不过云红三个就大惊失色了,寇明嫣挑眉把四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据国师说,那个寇明嫣并不是王府的二小姐,是孤魂野鬼,是寇家老祖把我的魂在三岁时带走了,把她的魂塞进这个躯体里,那次她撞死了,才让我回转了,回转后,我就从藏书阁找到了丹药,不然你家小姐的武功也没这么高,这事姚黄知道,你们可以问她。”
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姚黄,姚黄强打起精神点头,“那次小姐净体,东西都是我烧的,云红、羽红不是一直在找丢的褥子吗?都烧了。”
“小姐什么都和姚黄姐说。”玉楼有些不满意,云红更是看了姚黄几眼,那个褥子,她和羽红连下人屋子里都翻了。
“我的性子和从前那个不太像,许多话为了不伤感情,我也一直没说,现在就都说说,我因为练了老祖给的武功,也不可能做个深宅妇人,对你们四个,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保密,决不能说,不然就是王府的麻烦,你家小姐就真的要亡命天涯了。”
四个人有些震撼,“有情有义,咱们名为主仆,实际上也可以是当成姐妹,这屋子里一亩三分地上,什么规矩都可以不守,无情无义的,你们可以算计我,我就能捏着你们的卖身契,把人卖到最不堪的地方,家里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这是我的底线,哪怕是老了,我的秘密永远都不能说。”
这件事只能小范围知道,一旦大范围知道,就怕有人利用,成仙的老祖不怕,她怕,这个时代也好,她那个时代也好,对移魂都是好奇的,今日好说,以后被人当成妖孽怎么办,何况一箭穿心连个伤疤都没有。
“时移事变,希望你们都记得,云红昨晚的事可以和姚黄两个人说说,还有国师那天说的话,姚黄你可以和云红几个说说,这天下最怕的是乱,你们要好自为之,小姐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难道我愿意去结交唐府,结交何家吗?”
姚黄知道的最多,此刻心里更是愧疚,其她三个见小姐神情不敢问,只看着姚黄,外面这时有动静,一听是有人喊王爷的声音。
知道是大哥过来了,寇明嫣脸上神情转暖,“都出去吧,各自思量吧,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寇靖凯大汗淋漓地进来,门被推得咣当一下,“二妹,二妹。”
他大步走了过来,“你怎么坐着?还不快去躺着,要找御医看看,啊,不行,是不是找医女。”
太妃已经说了没事,寇靖凯可没信,那些血都流得那都是了,人怎么能没事呢?他眼睛盯着寇明嫣,很是紧张。
四个丫环施礼后,一个跟着一个出去了,寇明嫣转了个圈,又坐下了,“没事,真没事。”
寇靖凯摸了下脑袋,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二妹。”是啊,寇明嫣也愁,这没可能的事,就发生了,怎么解释,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一点事没有,瞒得住那个,就是装伤都不行,大夫一来,立刻露馅。
“大哥,等我一会,给你点吃的。”
到底是寇家的东西,此刻也顾不上了,对身体有好处的东西,不拿出来,一世也难安心,她带出来其实不就是想给吗?这时又何必迟疑呢。
寇明嫣起身进了寝室,抓了三颗果子出来,她伸出手,“老祖给的,不过你吃完了,和别人说的话,你二妹就得出事,王府也得出事,毕竟数量有限,吃完就没了,皇上要是要的话,你没有就得砍头,所以不能说。”
寇靖凯看着果子,听着二妹这一串话,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道:“不会说的,不会说的,难怪你没事,原来是老祖,他真是神仙啊?”
“上次我弹琵琶,你可是说了?”
抓起果子,寇靖凯摇头道:“这那能一样,二妹你对我真好,你不拿出来,自己独吞,也没人知道,老祖好吗?”
见他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果子,并不吃,寇明嫣奇怪道:“还不快吃,老祖怎么不好,神仙日子。”
“给母亲和三妹一人一个,我们三个一起吃。”
看着他憨憨的样子,寇明嫣一向是最不容易感动的,此时眼圈都红了,这个不精明的大哥,每每让她另有感触,只觉得心肠比前世都软了几分。
“还有呢,你先吃,我怕母亲身体弱,吃了一时受不了,所以让你先吃,你就是个试验品。”
听了二妹的话,看她抿唇笑,寇靖凯也不生气,也没觉得不对,“啊,那我吃了,看看效果。”
果子进嘴就化了,屋子里立刻一阵清香味道,吧唧了下嘴,寇靖凯挠头,“还没品出味道就没了。”
寇靖凯还在吧唧嘴,一脸的意犹未尽,寇明嫣也不敢多给他,谁知道这逆天的东西有什么效果啊,大哥又没练武功,“外面查出来谁射箭了吗?”
想起那箭的力度,寇明嫣犹自胆寒,“外面说什么的都有,皇上怒了,大皇子、二皇子都被罚了,在皇子府里自省,那个人并没抓到。”寇靖凯恨恨不已,“一堆蠢材。”
他看了眼二妹,“你的伤真的没事?外面可都说你不能活了。”
寇明嫣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是死人啊,死人都能被老祖从阎王哪里救回来,何况我只是受伤,他给我吃的就是这个果子,所以才要几个给你呢。”
地下有动静,寇明嫣一低头吓了一跳,昨晚洗澡时放开的小红正往她脚脖子上缠呢,凉飕飕的。
“对,对。”
寇靖凯点头不已,这才真放心了,他想起一件事,“那个刀爷求见我几回,我没心情就没见,二妹你见吗?”
刀爷,寇明嫣眯了下眼,楚氏呢?怎么没见到,想到这里,她忙喊人。
听见动静羽红走了进来,“小姐”
“院子里不是来个嬷嬷吗?顶替原来的林嬷嬷的,人呢?”
“人出去了,小姐出事后,她就不见了。”
“派人去把刀爷叫进来,我有话问。”自己大哥无知,刀爷大概是有线索了,只是有知又能怎么样,反而危险了,说起来可怜,她死了,谁也不会为她报仇,也报不了这个仇,她到是能报,还要考虑王府,皇权下一切都小心翼翼的,府里三个人都是没有武功的。
寇靖凯要是有李云松那个功夫,她也就不畏惧了,弄得现在缩手缩脚的,施展不开,就怕她一动,有人拿自己大哥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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