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靴子闯入了他的视野,视线慢慢上滑,是一双被包裹在长裤里笔直修长的腿,再上,白色休闲衣,下摆被收进裤腰,勾勒出一段纤细的腰身,深色的马甲外套,墨色的碎发,那张脸被掩在阴影下,只能看见下巴,暖黄的光打在他的身上,配着古旧的背景,整个人像是一张古老泛黄的相片。
那人迈步向前,向他靠近,隐在黑暗下的脸渐渐露了出来,在完全看清来人的长相后,许川泽有一瞬间的滞愣,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他惊讶地开口:“沈鸣歧?!”
“哥哥?”一道掺着惊讶的声音与他一同响起。
许川泽诡异地沉默了。
……哥哥?!
被自己的前男友叫哥哥,这比他在前男友一声不响出国消失两年后猛然在另一个世界见到还要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但他觉得自己现在还可以稍微思考一下,比如说,先搞清楚那声哥哥是怎么回事?
————
听到动静赶到这边,看见那个被尸鬼压倒在地的青年,沈鸣歧不可谓不惊讶,他居然在这里,在他十几年前的住所附近看见了本应该死去的,还是被他亲手杀了的人。
不过这个想法在下一瞬就被他推翻,那个男人是不可能活过来的,而眼前这个,看样貌就比那个男人年轻了二十岁有余,虽说模样长得一样,但是气质明显不同,眼前这个就显得更无害和柔软一点,而且那人不会连区区一个尸鬼都解决不了,这模样不会是他那个狂妄自大,满目野心的好哥哥,倒像是他二十年前遇见的那个突然出现的青年。
仔细一回想,好像连衣服都是一样的?
原本被埋藏在回忆底端的记忆此刻又被拉了出来,沈鸣歧恍然发现,原来自己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可为什么二十年过去了,他的样貌却是半分未变?这个人当初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心里揣着几分试探和一股连他都并未察觉的微妙的惊喜,他出手救下了那人。
而事实证明,青年的震惊并不比他少,看来他还记得他。更何况青年还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想起自己当年还给青年看过自己写的字,沈鸣歧心底那微妙的喜悦不自觉扩大了几分。
于是他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克制的笑容,又喊了一声:“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他虽然是笑着的,可却让人看不清微微眯起的眼底是怎样的情绪。
这又一声哥哥喊得许川泽受宠若惊,他看着眼前这个可能年纪比他还大的男人,眼皮子陡然跳了一下,他听着男人的话,看到了他脸上的克制的笑容,心里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昨晚才见到过的那个叫做‘阿qi’的小男孩。
唔,阿qi,阿岐?
又想着那个已经许久未见,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许川泽有些怀疑。
或许只是脸相像而已?
于是,他试探地又喊了一声:“沈鸣歧?”
男人没有否认这个称呼。
……或许名字也只是恰好一样?
不管怎么样,眼前这男人的表现都不像是遇到久别的前·恋人,倒真有几分遇到亲人的惊喜。
想起男孩和沈鸣歧颇为相似的脸,又想起那声哥哥,好像,这里会叫他哥哥的人大概,应该,只有那一个?
又看了眼这个顶着沈鸣歧的脸,叫着沈鸣歧的名字的人,许川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情有些微妙,他抹了把脸,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男人拔出了那把插在怪物脑袋上的长刀,仔细的擦去了上面的血渍,随后又插回了背负在后背的刀鞘里。
许川泽这才注意到男人背上背着两把刀。
与他所认识的那个气质清冷的沈鸣歧不同,眼前这个人,他更凛冽,带着几分煞气,像是出笼的凶兽。
许川泽开始相信两人其实并不是同一个人,他没感到失望,反而有些庆幸,毕竟他还没做好和前男友见面的准备,更别说是在这么狼狈的时候。
“这是什么,你知道吗?”许川泽用脚踢了踢那个漆黑的怪物,问道。
“是尸鬼,只是低级魔物而已。”沈鸣歧略微低沉又有些清冽的嗓音在他身侧响起。
连声音都这么像。
许川泽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但是好像更成熟了一些吧,也是,他认识的那个当时也就十七、八岁……
抛开杂乱的思绪,许川泽注意到男人说的话,他有些惊讶,“魔物?那是什么?”
就像是网游和小说里写得那种吗?
意识到眼前的青年似乎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世界,男人眼里划过一道晦涩不明的情绪,他语气如常,开口解释:“是一种只存在特定区域,又有破坏性,富有一定智慧的生物。根据它们的能力和思维大致可以分为低级,中级和高级魔物,低级最常见,高级反之,甚至可以说是稀有,值得注意的是,人类在他们的食谱上。”
“就比如说,这个尸鬼,好食死尸。”最后四个字他咬字特别清晰,眼睛直盯着许川泽看,像是在强调什么,又像是在疑惑什么。
好食死尸?
许川泽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扬,随即又疑惑地皱眉,既然这所谓的尸鬼喜欢吃尸体,那为什么要攻击他?明明房间里还有两具新鲜出炉的尸体,这就像放着美味大餐不吃,反而要先吃馊了几天的冷饭一样不可思议。
很明显,沈鸣歧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可能,额……我闻起来比较可口?”许川泽吞吞吐吐地开口。
男人不置可否,没说话,样子有些沉默。
他把房子里的三具尸体利落地拖了出去,关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夜晚比较危险,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下,明早再走吧。”言下之意就是要带他一起行动。
许川泽看着男人利索熟练地收拾房间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吞了吞唾沫,想起男人毫不费力斩杀尸鬼的画面,后知后觉到自己这是抱了一个大腿?
但不管怎么样,有人作伴总是好的。
许川泽回到了他最初醒来的那个房间,狭小的单人床只够躺下一个人。
“你休息吧,我守夜。”说着沈鸣歧走到了靠近门口的墙壁旁,席地坐了下来。他背靠着墙,闭目神思,完全不给许川泽反驳的机会。
许川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难不成说他其实一点都不困,可以让他守夜,你来休息?
但是以他战五渣的实力万一真遇到危险恐怕还是要人来救。
意识到这一点,许川泽就熄了那份心思,乖乖躺倒在床上。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把屋里的灯都熄了,关上门,没有窗的屋子顿时落入了一片黑暗。许川泽睁着他的眼,往沈鸣歧的方向看去,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片剪影,知道人在那里。
安静的房间此刻似乎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莫名地,他感到了一股安心,有个人在守着他,他闭上了眼,意图又沉入了梦乡。
可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他最初在这醒来的时候听到的对话,还有那句“所有谋图圣物的人都该死!”
虽然说嗓音好像被刻意压低,但是仔细想想那音色好想和沈鸣歧很像。他又想起自己在屋子里看见的尸体和他们身上的伤口,像是刀伤。
所以……?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骤然睁眼,又下意识看了看沈鸣歧的那个方向,心跳有些加快,但最终还是慢慢平复下来。
如果这人要杀他的话恐怕早就动手了,怎么可能拖到现在?而且他记得他说的是‘谋图圣物的人该死’,而他完全不知道那圣物是什么,何来的谋图?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更别提,这人刚从一只魔物手下救下了他。
想到自己刚刚竟然如此揣测自己的救命恩人,许川泽不禁有些羞愧,现在还是睡觉吧。
他将被子拉高,盖过脸,只露出了一小撮头发在外面。
似乎才是一晃然,天已渐渐明亮。
许川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有些没回过神,看到周围不是熟悉的景象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对了,他还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没回去。
他坐起半身,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却没有发现那个守着的人影,许川泽一惊,匆匆下了床,只来得及把鞋子穿好,就往房间外走,打开门的瞬间正好撞见了那道准备往里走的身影。
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容,许川泽松了一口气,随即后知后觉到自己现在这幅糟蹋的模样,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僵硬地向来人挥了挥手,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沈鸣歧冲他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吃果子吗?”许川泽这才注意到沈鸣歧怀中的那些东西,浑圆雪白,模样好像有些眼熟。
看见青年有些疑惑的眼神,沈鸣歧眼里带了点笑意,“是元果。”
这个名字瞬间激起了许川泽的回忆,他想起了那个几乎要让人要窒息的酸味,眼里不禁带了点嫌弃。
这样的微表情莫名让沈鸣歧心情愉悦了几分,他眼里多了几分狡黠的笑意,脸上却是带上了几分失落,“哥哥不喜欢吗?”
“哥哥明明说好不会嫌弃的。”
看着男人那一脸受伤的表情,许川泽僵了僵,虽然说知道沈鸣歧就是阿岐,但是他其实并没有当做哥哥的自觉,特别是在这人看着比他还要大上几岁的情况下,现在被人这么叫,反而有些羞耻。
至于他说的不嫌弃……想起自己当时毫无原则宠溺小孩的表现,他真的是……后悔莫及。
但是许川泽知道,如果时光倒流,他大概还是会说出和当初一样的话来。
所以……这果子大概是非吃不可了。
“当然不会!”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许川泽拿了一个就往自己嘴里塞,明明酸得要死,他却强笑着说好吃。
真是熟悉的味道……
“你不用叫我哥哥,感觉有点奇怪,我叫许川泽,叫我川泽就可以了。你应该也知道其实我不是你哥哥……”许川泽纠结着还是说出了口。
男人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却是顺从地改了称呼,“阿泽。”
听到这个称呼,许川泽愣了愣,别人都只会叫他名字或者川泽,只有沈鸣歧——他说的是他前男友——会叫他‘阿泽’。
……又是巧合?
但他也没有去纠正他的叫法,左右不过是称呼罢了,叫什么都一样,知道是他就行。
沈鸣歧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他也毫不顾忌同样拿起一个元果,吃得津津有味,就像是在品尝什么甘甜的佳肴一般。
只是垂下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晦暗与深究。
光照正好的木屋外,忽地传来了几丝骚动,像是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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