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理了理自己挣扎中散乱的头巾,望向她的眼神里含着浅浅的疑惑。
却见妻子陌生得如同变了一个人,扫过来的一眼凌厉如刀,让他有种被从里到外剐了一下的感觉,说不出的高高在上。
他被吓住了,有怒气不敢发,嗫嚅道:“干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对我动手……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金凤仔细观察他两眼,见眼前不过一个少年,但被家风熏陶,身上已经有些令她熟悉和厌恶的油滑气。
天然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唇红齿白的好皮相,都被那股子轻浮气质带累了。
金凤轻哼一声,并不搭理他。
自从她练成第七重魔功后,门里同辈就再也不敢挑衅生事。
像刚才的冒犯,她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遇到过。
容忍一次已经是她的宽厚,再有下次,非要他吃个教训不可。
贾琏不想承认自己怂了,他溜出卧室,重新挺直腰板,装出威严的样子,问扫地的平儿:“你们姑娘醒来就这样?”
平儿束手回话:“我也不知,姑娘醒来就把我们都赶不出来了,也不叫我们近前。”
她眉头微蹙,声音里含着担忧。
贾琏不好说自己的丢脸遭遇,轻咳一声道:“明儿再请王太医来瞧瞧,许是她身上不爽利,也说不准。”
平儿应着,见桌上茶冷杯干,忙出去倒了热茶,轻轻放在贾琏面前。
贾琏本来没注意这个丫头,见那放茶的手好看,便顺着往上瞧了瞧她的脸庞。
平儿叫他瞧得怪不好意思,心里有些嗔怨,忙扭过身去。
这一幕恰好落在一个进来的丫头眼里。
贾琏房里丫头不少,只有一个名唤香橼的是父母过了明路给他的房里人,这丫头自认身份与众婢有别,行事十分骄纵。
她手上掀着帘子,也不进门,就倚在门边吃吃的笑,嘴上刻薄道:“不知哪里来的野山雀儿,瞅人看不见,借着空子就往里钻呐,心比天大!”
贾琏是个风流公子,耳中听得这丫头拈酸吃醋,指桑骂槐,眼中却只见到她眉眼斜飞,身形窈窕,别有一番风流姿态,顿时大为倾倒。
“你又是往哪里逛去了,爷回家来也见不着你的影儿。”贾琏朝她招手。
那香橼这才身姿款款的进门,到了贾琏身前,惊呼一声,娇声道:“她们是怎么伺候的,回来这半日了,二爷的靴子也没给脱。”
说着就蹲下来亲手给贾琏脱鞋。
平儿被冷落在一边,见二人旁若无人打情骂俏,大是皱眉。
她暗忖,二爷虽是个贪花爱色的人,也不至于行事这样没分寸,姑娘还在里头呢,就和丫头胡闹。
只怕是刚才进去和姑娘闹了不痛快,这会儿寻机发作呢。
这么想着,就悄悄进了卧室。
香橼朝她的背影努了努嘴,眼儿睨着贾琏,悄声道:“进去告状了,你怕不怕?”
贾琏镇定自若,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笑道:“叫她告去,怕她,我不是个男人。”
也不知这个“她”是哪个“她”。
平儿进入卧室,见金凤正盘坐在床上打坐,咽了咽唾沫,低声唤道:“姑娘?”
金凤又被打扰,心里烦躁,却也不得不应付着:“什么事,说。”
平儿忧心道:“您是怎么了,怎么和二爷闹起别扭来。您忘了太太之前嘱咐的话了,才嫁过来,便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也暂且忍下,徐徐图之才好。”
金凤睁眼看过来,平儿顿时只觉那不是目光,倒仿佛是两道寒光射来,浑身一冷。
下一刻,就听姑娘冷淡地道:“我怎么做事,还要你指教不成!”
平儿闻言,先是不敢置信,随即忙跪倒在地,一声儿也不敢分辨:“是我僭越了,请姑娘处罚!”
金凤看她作态,便知道大概在这丫头心里,王熙凤绝不是什么宽厚的主子。
她收回视线,冷淡道:“去告诉那一对不知羞耻的东西,要发骚滚远点,别脏了我的耳朵。”
平儿被她直白的话说得面红耳赤,不敢再多嘴,忙出去了。
贾琏和香橼二人在外头竖着耳朵偷听她们主仆二人说话,前头都没听清,只有最后一句话,入耳清清楚楚。
贾琏白净的面皮一下就涨得通红。
平儿出来观他神情,便知他是听见了,识趣地没有传话,自己躲出去了。
“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贾琏火冒三丈,用力踢了一脚炕桌,低声吼道。
香橼见他气成这样仍不敢冲进去理论,也觉得没意思,忙哄他出去喝酒。
贾琏顺坡下驴,被她拽着去了耳房,几个丫头办了酒菜,众星捧月般围着他奉承,酒酣耳热之际,便把之前的难堪忘了。
金凤运功至半夜,身上困倦,才安稳躺下一会儿,身边沉下一具酒气熏天的身子。
她深呼吸几次,忍下心中想把来人一掌拍死的强烈冲动,一脚将人踢下床。
贾琏醉得实在厉害,摔成了滚地葫芦,也只懒洋洋地动了几下,嘴里发出几声含糊的哼唧,一歪头又睡着了。
守夜的平儿听到动静,进来便见贾琏躺在地上,忙请示地望向金凤。
金凤冷静道:“熏着我了,给他另外找个睡觉的地方。”
平儿也不敢多问,悄悄搬了张丫头们睡的小榻来,把贾琏扶上小榻。
……
虽然主子好像变得奇奇怪怪的,但平儿是个尽职尽责的丫头。
一早贾琏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小榻上,身上还有些酸疼,对自己昨晚的遭遇有些疑心。
但金凤不理他,平儿一问三不知,也只好气哼哼的走了。
平儿便对金凤道:“姑娘好了,也该去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请个安,叫她们瞧着放心。”
金凤想到自己如今功力未复,还是入乡随俗的好,便嗯一声答应下来,由着丫头摆弄。
简单洗漱后,一个丫头给她梳头,从她发间摸出一根簪子,疑惑道:“这根簪子是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瞧着眼生?”
金凤一看,是系统附身的那根簪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她头上去了,便接过来收入袖中,道:“不戴这个。”
丫头自然不敢质疑她。
一时装扮停当,丫头婆子簇拥着她往外走,金凤看似目不斜视,实则正把实景和记忆里的场景对上号。
这个系统实在有些诡异之处,她虽然是半路上身,但脑海里王熙凤的记忆却一毫未损,像一本安静的书,随时可供翻阅。
[叮——发现目标人物,请完成任务“日行一善”。
详情:
请解决“林之孝的烦恼”。
林之孝有一女红玉,已到当差的年纪,想送到贾家最受宠的宝玉那里当差。]
滋滋的合成音突然响起,金凤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左右看看,丫头婆子们却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
[绑定后,系统的声音仅宿主可听见。]
金凤在心里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请宿主完成“日行一善”任务。]
系统催促道。
“完成任务会有什么好处,不完成会有什么惩罚?”金凤问道。
系统没回答,金凤感觉自己好像在脑海里看见了一个图书馆,书架上的书籍鳞次栉比,书页仿佛泛着金光。
[任务完成可获得积分,积分可兑换书籍,任务失败则无奖励。]
金凤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到一本书上,那本书飞起来,展现在她面前,封面上印着书名“我的杂学”。
这图书馆的布置,和大学的图书馆完全一致嘛!
她移开注意力,闪光的书籍随即消失,又回到了架子上。
现在金凤有完成任务的动力了。
她和系统商量:“能不能换一种无声的提醒方法,突然这么出声很吓人的。”
[收到宿主意见……处理中……已调换至无声模式。
无声模式:头顶有红标者为目标,以颜色深浅区分缓急程度。]
金凤摸索一阵,大体明白了这个系统的规则。
系统会把念头强烈的人用红点标注出来,红点越大、红色越亮,说明此人的念头越强烈。
集中精神可以点开红点,内容会以文字的形式直接让她了解。
整个过程十分之玄妙。
她琢磨了一下,忽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解决问题,怎么才算解决问题,以什么为标准?”
[以问题消失为标准。]
金凤觉得这个答案相当值得玩味。
问题消失……提出问题的人消失,也算问题消失。
如果她把产生烦恼的人杀了,烦恼自然就不存在了。
是不是也算完成任务?
制定规则的人,似乎并没有系统表现出来的那么正直啊……
[滴!滴!检测到宿主有危险想法,请宿主放弃不良念头,回到正道上来!]
金凤顿时泄了气。
推测这么多有什么用,她和系统制造者之间的差距,恐怕不比蚂蚁和人之间的差距小多少。
抬头便见已经走到了贾母的住处,正巧路对面也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金凤这边自觉礼让,两方在院门口碰面。
对方也是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位妇人,那妇人打扮老气,其实不过三十许,开口笑问:“怎么琏儿不和你一起?”
金凤都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看着她头顶刺眼的红点,眼神隐隐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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