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小说:半生阳 作者:花菜和鱼干
    贺予成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前头晃了一回,回过神来赵煜和纪如霜已经站在他面前了,贺予成:“诶?”

    怎么那么安静?

    赵煜似乎看穿他所想,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压着声音低声笑:“你当个个都是你,生怕别人不晓得你在特意喊一嗓子?”

    “...”贺予成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林昭昭将铁索滑道收好,鼻尖微动,不属于山林的味道顺风而来,昭昭低喝:“闭嘴!”她紧紧地盯着上风方向,身子慢慢地挪到了树后,先竖起三根手指,然后握成拳,又竖起一根手指,再握成拳手臂抬平。

    贺予成几人了然。

    纪如霜和赵煜都是好身手,三两下就上了树,藏在层层绿叶后,贺予成熟练地往灌木里一钻,从细密的枝叶间看路面,一点一点解开臂弩上的环扣,以便等一下的交锋。

    然而沈炀是什么人,军武院宁德十六年这一批学子里,唯有他用兵没有短板。更是在边境换防两月,实战经验不知比这群人多多少。

    还未进入昭昭等人的视线范围,他便弯下腰,压低身子,对同伴做了几个手势,便散开了去。

    昭昭鼻尖微动,气味变了,她警惕起来。

    风过,树叶摩挲沙沙作响,林昭昭一动不动,双目紧盯前方一片林子,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风停。

    山林寂静。

    少年们的呼吸都放缓了。

    纪如霜腰侧微痛,她不敢有大动作,缓缓抬手抚上,指尖湿润,她愕然,将手举到眼前,指尖一片蔚蓝。

    “诶?”

    也亏得纪如霜反应快,迅速判断敌方大约方向:“西北方,小心!”

    然而她说出来已经晚了,身后赵煜藏身的树沙沙作响,赵煜和一个少年一同落在地上,拔出烟火,一蓝一红的烟花在空中点燃。

    贺予成从灌木中一跃而起,三两下翻身上树,架上□□对准了灌木,神色凝重,半眯着眼,只要那人一动他定能夺下这一分。不想身后忽然窜出一人,未开锋的刀直直劈下来,贺予成反身格挡,被逼落下树,两人战作一团。

    这边打了起来,那边却一派融洽。

    纪如霜轻轻巧巧地跳下来,赵煜挪了挪位置,空出一个地方让她坐,纪如霜坐下,那个将赵煜和纪如霜都击落的少年提着剑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眯着眼看打作一团的两人:“你反应挺快的啊。”

    “前辈身手了得,如果不是我使诈恐怕还不能拿下这一分。”赵煜很谦虚。

    都说兵不厌诈,少年根本就不在意赵煜的小计谋,他大笑:“若不是你们年纪还小,经验不够我也未必能一换二。”

    少年说:“我算了下,你们这人数不对啊,大本营八个人,另一边还有十个人,你们这儿三个,还有十个人呢?”

    “这我们可不能告诉你啊,前辈。”纪如霜眨眨眼。

    林昭昭在贺予成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掠出去了,就剩贺予成一人,他身手不弱,使点计谋能拖住三个人,再说了,后面还有支援的同伴,那里总能守住。

    昭昭想着事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人扑到在地,昭昭眸色一厉,手中的短刀出鞘,那可不是演练中的道具,而是开了锋的真刀!

    那人眼疾手快,扣住了她的手,才悠悠道:“小姑娘,你还想杀我不成?”

    哦,沈炀。

    昭昭耸肩,松开了手,短刀落在地上,望着身上的少年,挑眉:“两天不见,一上来就这么热情?”

    沈炀:“?”

    这个混蛋姑娘说的是什么流氓话?

    “哪是两天,明明是六年。”沈炀坐起身来,慢悠悠地说。

    昭昭眨巴眨巴眼,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捏了捏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心里甜滋滋的。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见面前的小姑娘只是甜滋滋地冲他笑,沈炀挑眉:“小姑娘不给点回应吗?”

    “嗯...”昭昭双手撑在地上,歪头对他笑,忽然凑前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如蜻蜓点水般。

    这轻轻的一吻却将沈炀给点着了,他愣在原地,眼前的姑娘眸子晶晶亮亮的,伸手戳上他颊上的梨涡,抿唇笑了:“傻了?”

    沈炀回过神来,笑声沉沉,抬手将她颊边的发挽到耳后,满眼温柔笑意:“是啊,傻了。”

    鹤州风气开放,民风豪爽,连相好都是走大开大合的路子,好的时候蜜里调油卿卿我我,感情淡了就一拍两散。在鹤州看到互相倾慕的姑娘小伙亲亲抱抱宛实不奇怪,只是忽然落到自己身上难免会有些懵。

    林昭昭心里软成了细沙,她抓住他的手指,在沈炀微微错愕的视线中,偏头,在他掌心落下一吻,长睫轻抬,眸光湛湛:“沈炀,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似有重锤猛地敲在了沈炀心上,沈炀脑中蓦地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面前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唇堪堪蹭过她的鬓边:“昭儿..”

    林昭昭轻轻笑了:“嗯,在呢。”她退开些许,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沈炀眸色微沉,似有什么在翻涌,他的声音哑了些许:“别闹。”

    “我没有闹啊。”小姑娘手环着他的脖子,咬着唇笑,眸子里映着绽放在天空中巨大的蓝色烟火和...他。

    “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这一处的静谧,昭昭刷的蹦起来,弹弹衣袍,面上的红云还未消散。沈炀也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镇定稳重的模样,如果不是他微红的耳廓,装得还真像。

    贺予成慢慢从树后探头出来:“头儿,虽说咱们是赢了,但是你也不能...嗯?”他贼笑。

    又一颗脑袋从树后探出来,赵煜下巴搁在贺予成头顶,幽幽叹气:“可怜我们这些个拼命拖时间的啊,我们的老大却偷偷摸摸跑去见相好了。”

    林昭昭这可就不乐意了,当即挽了袖子,一脚踩在石头上:“我呸,这里除了我谁还能绊住沈炀?”

    “我们绊住是不可能绊住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绊住。”纪如霜抱胸,挑眉看着她:“如果不是早晓得你的安排,我真怀疑你俩就是来幽会的。”

    “什,什么幽会啊,会不会说话!”林昭昭翻了个白眼,大步走上前去一手勾走一个:“走走走,回去吃饭,明儿还有考核呢。”

    小姑娘装得一副凶狠的模样,实际上耳朵都粉了一个边。

    沈炀掩唇笑。

    *****

    次日开始就是长达五日的山林实地躲避实兵追击演练了,分为五个小队,书院还特意借了鹤城城军来作为实兵。

    进山是要自己做准备的,昭昭课上听得认真,三两下就收拾好了,然后抱着衣服进了净房。

    等她出来的时候纪如霜已经在房里了,她倚在床头,一手拿着话本,一手伸向桌子——桌子上用荷叶包着一包果子。

    她见昭昭进来也不过是稍稍抬了抬眼皮子,就又低下头去看话本子:“赵煜他们摘来的,咱们同班的都有份。”

    昭昭凑过去一看,好家伙,有梅子有杏还有桑葚子。

    “他们这是把教头院子里都扫荡一遍了?”

    “可不就是嘛。”纪如霜将手里的话本翻过一页:“贺予成还说赵煜去摘他在旁边看着,正好撞上齐教头回来,险些给齐教头拿刀砍了两半。”

    林昭昭吃吃地笑,她翻了翻那片荷叶:“这荷叶又是打哪儿来的,荷塘好说也要到鹤城南郊吧。”书院在雁山,在鹤城往东约莫十里,到南郊荷塘可有好长一段路。

    “他们能去荷塘才有鬼。”纪如霜哼了一声,纤手一指:“怕不是拔了邓夫子、李夫子两人院子里的荷叶,回头让两位夫子知晓了定然饶不了他们。”

    昭昭大笑,幸灾乐祸。

    “诶,”纪如霜“噗噜噜”地将果核吐了,盘着腿坐在床上:“昭儿,你同沈炀就这么定下来了?”

    “什么定下来啊。”昭昭拿眼睨她:“你什么时候学着中原那头的人,和一个人好上就定下来一辈子?”

    纪如霜呵呵笑:“除了沈炀你这眼睛里头就没有容下过别人。”

    昭昭打死不认:“没有!”罢了又忍不住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纪如霜假装不懂,捏了个桑葚子往嘴里一扔:“谁?”

    “就是沈炀嘛。”

    纪如霜实打实地翻了个白眼,瞧瞧泛红的小脸颊,听听这娇羞的小语气,啧,她说:“沈炀啊...长得好,脾气好,出身虽然比不上你但是也不错,功课也好。就是太不知轻重了。”

    “昂?”

    纪如霜憋笑,一脸正经:“你看今儿你们在雁山上,哎哟咧,没眼看啊。”

    林昭昭的脸砰的红了,她结结巴巴:“什,什么,今天在雁山上有什么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装,你再装。

    纪如霜的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

    “哎哟。”昭昭蹦过去,挽住纪如霜的手臂,拿发顶去蹭她的脸颊:“霜姐,你别掀我老底嘛,这脸我还是要的。”

    纪如霜嫌弃地将她推远,林昭昭顺势倒在了床上,眨巴眨巴眼,一拍脑袋:“诶哟,我差点给忘了。”

    纪如霜:“?”

    昭昭下床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玉瓶:“今天贺予成一个人拖着两个前辈,身上伤的不少,明天还得继续参加演练,我这个头儿不过去看看是不是不妥?”

    纪如霜一把拉住她:“大小姐,现在已经酉时末了,你过去合适吗?”

    昭昭眨巴眨眼:“也对哦,不如你陪我一起去?”

    纪如霜:“??这有什么不同吗?”

    在外头听墙角听了半天大的沈炀终于忍不住抬手敲了敲窗户:“咳,药...给我,我给他拿回去。”

    军武院统共就那么多人,一来二去都混了个脸熟,况且寝庐可不管你是什么时候进的书院,少年都住含光院,姑娘们都住明英院,因而沈炀也是认得贺予成的。

    昭昭和纪如霜齐齐回头,盯着窗外有些拘束的少年:“你怎么在这儿?”

    沈炀抬手在唇边握拳轻轻咳了一声,抬头望着昭昭,纪如霜很识时务地摆摆手:“我突然想起容慧找我商量些事情,你们聊,你们聊。”

    说着大步离开了房间,还很贴心的关好了门,留下昭昭和沈炀两人以内一外两两相望。

    昭昭坐在窗台上,偏头,笑:“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翻进女寝也不怕夫子罚你。”

    “我怕我再不来连名分都没有了。”沈炀盯着她,上前两步,声音低沉:“小姑娘,亲完不承认可不江湖啊。”

    “别一天天的叫我小姑娘,你不就比我大两岁。”昭昭不满。

    沈炀低低笑了:“那我该叫你什么,林姑娘,大小姐,小昭,昭昭,昭儿...”

    林昭昭莫名有种自己的名字被他放在舌尖上玩弄的羞耻感,红着脸虚虚踢他一脚:“流氓...”

    沈炀占了上风,见好就收:“说正经的,明天你就进山了,实战和书本上讲的终归还是有些不同,你多注意些...”

    沈炀站在窗外,望着她,有条不紊地给她讲注意事项,罢了轻笑一声:“且不说别的,你可别逞强,能全须全尾回来自然是最好的。”

    “那当然,”林昭昭拍着胸口,豪气冲天:“我谁啊,怎么可能受伤!”

    沈炀无奈:“话别说太满,总而言之,万事小心。”

    *****

    说来啊,这含光院同明英院是有那么一些区别的,明英院大,姑娘们大多是两人一间,虽然不大但是好说也是隔了里间外间的,含光院比明英院要小那么一些,因而是四个儿郎共用一个书房,正巧的是,沈炀的房间就在贺予成房间的隔壁,也就是他们四人共用六号书房。

    夏季天热,少年们回了寝庐第一件事便是将袍子给脱了,光着膀子在寝庐里晃来晃去。沈炀回到的时候,赵煜和佟之光着膀子簇在一块儿看书,只是瞧他俩那面红耳赤扣扣索索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儿的书。贺予成懒洋洋地坐在桌前,不知道在纸上涂涂画画些什么。

    一想到自家小姑娘要大、晚、上地来给贺予成这厮送药,沈炀心里就是一阵不爽,将药瓶大力的放在桌上:“诺。”

    贺予成“哟”了一声:“谢谢啊。不过吧,”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沈炀,他反手指了指肩胛骨下大片乌青:“这位置我也不方便上药,不如...帮人帮到底?”

    贺予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沈炀“啧”了一声,一掀袍子,坐下:“药拿来。”贺予成连忙递上去。

    赵煜也从书中抬起头来,见沈炀紧紧抿着唇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笑道:“看你这表情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寻仇。”

    沈炀的面上虽透着不快,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很,药香渐渐弥漫开来,贺予成鼻尖微动:“咦,这不是昭儿的...嘶。”沈炀力道忽然大了,疼得贺予成眼泪都出来了,他回过头,颤颤巍巍:“沈...炀哥?”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沈炀抬起长睫,带着歉意,诚恳真挚。

    “没事。”贺予成摆摆手,转回去了,却总觉得哪儿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

    沈炀垂眸慢悠悠地给他上药。

    嗯,他不是故意的。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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