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开国百年,虽算不得盛世,但人民安居乐业,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随着与他国通商,这四境也不单单只有兵戎铁血之景,还生出了许多繁华的城。而在这西境长宁道三州二十一城中,最最繁华的就要数州府所在鹤州鹤城。
鹤城的繁华是其余几座城拍马也赶不上的,不过也不奇怪,鹤城往西过了长乐原便是西戎边城惊羽,往东官道直通郢都,更有洛川的上游澜江流经。久而久之,鹤城便汇聚了四方商旅,做生意的人多了,市集也多了,鹤城也便成了西境的明珠。
鹤城四五个集市里就数南城的最热闹,恰好今儿又有庙会,吃喝玩乐的都多,更是热闹非凡。
“来来来,买定离手!”街角胡人开的小赌摊旁边围满了人,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姑娘披着脏兮兮的灰色外袍,头上歪歪地顶着一顶帽子,在写着“大”的区域里拍下三个铜板:“买大!”
“好!还有没有要下注的啊,买定离手啊!”胡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吆喝着,确定没有人下注以后,他摇起了盎子,而后拿开了盖子,三个骰子全是五,少女举手欢呼:“赢了!”
胡人将铜钱都拨给她,她又一股脑儿地投到“大”那儿:“继续!”小姑娘年纪不大,那动作却老练得像个常年混跑江湖的。
周围的人都笑,也跟着下注了。
人群外两个穿着云山书院黛青书院袍的少年人垫着脚往人群里看,看了半天都没有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纪如霜急得一头汗:“她真的在里面吗?”
“错不了!昭昭她最爱来这些地方玩。”贺予成长得高,眯着眼看了半天终于勉强瞧见了林昭昭:“我见着她了!林昭昭——”
人群忽然齐齐啊了一声,有人输了干净丧气退出来,有人赢了大把的铜钱美滋滋地继续蹲在里头赌,林昭昭这一局不但输了所有赢回来的铜钱,连同本钱三个铜板也输了干净,她也不在意,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同周围的人打了个招呼便笑着退出去,有人笑道:“小姑娘这就走了?”
“走咯走咯,我娘喊我回家吃饭勒。”昭昭把帽子摘下来,揣到怀里,摆摆手,哼着歌往套圈的摊子走去。
好不容易见着了人,纪如霜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跑了,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昭昭:“林!昭!昭!!”
“嗳。”林昭昭回头,见是他们两个,眉眼弯弯:“你们怎么来了,书院下学了?”
“废话!”纪如霜翻了个白眼:“我们又不是你,天天想着逃学...”
“哈哈哈哈,”昭昭笑道:“走,请你们吃团子去。”
纪如霜皮笑肉不笑:“好啊,不过,林大哥到书院里找你了。”
“他不是未时才来吗!”林昭昭震惊。
纪如霜:....
贺予成竖起一根手指指天,恰巧钟楼钟声传来,九下钟鸣,申时。
林昭昭:“....完了,”她挠头,本来就乱的头发更乱了:“怎么办!我哥知道我在外边玩非得把我皮扒了不可!”
“现在知道怕了?”身后传来少年带笑的声音,林昭昭浑身一僵,面前的纪如霜和贺予成乖巧:“林大哥。”
林昭昭乖乖转身,低着头:“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偷偷跑出来逛庙会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瞧瞧这认错的熟练劲儿,一看就是惯犯。
林临:“哦?最后一次?你是说这个月最后一次吗?”
把戏被识破了,说是吧,她不得被哥哥削,说不是吧...那她最少下个月也不能出来玩儿。昭昭内心纠结不已。
幸好林临也没指望她真的能答他,只是叹气:“昭昭,虽说夫子讲学无趣,但你也需得学啊。哥哥不想你天天只会在外边玩闹。”
“我才不是只会玩闹!”昭昭猛地抬头,眸光灼灼:“夫子今日讲的你两年前就给我讲过了,反正我也会了,与其浪费时间在学堂里不如出来长长见识!”
除了林昭昭,纪如霜还没见过那个人逃学逃得这么理直气壮,一时控制不住,笑了出声,贺予成轻咳一声,笑着拱手:“既然昭昭也找到了,那我们就先回家了。”
“等..咳。”昭昭回头,狠狠瞪着两人:你们带我哥来的?!
纪如霜望天,贺予成望地,就是不看她。
昭昭咬牙切齿,真他娘的够朋友。
“今日沈炀回来,不如晚上一起吃饭?”林临揉揉昭昭的头,对另外两人说:“你们同他也熟悉。”话罢,他特意留意了昭昭的反应。
沈炀乃是林一言麾下的大将,就住在侯府后面那条街,两家墙挨墙,林临昭昭和沈炀姐弟算是一同长大的。
“炀哥回来了?!”果不其然,小姑娘一听到沈炀的名字,眼睛都亮上了许多,若是有尾巴此时怕是已经翘起来了。
林临故意不应她,对另外两人说:“走吧,路上说。”
一听到沈炀也要来,昭昭一进家门就拖着纪如霜往自己院子里跑去,匆匆赶出来接人的顾青衍连昭昭的影子都没见到,一撸袖子:“林!临!”
“爹,您找昭昭的话,她刚刚回院子了!”林临语速极快,生怕顾青衍下一刻就抽出长鞭抽他一身。
“哦,这样吗。”顾青衍语气当即软了下来,手也从鞭子上挪开,看到林临身边的贺予成:“你是...贺家那小子?”
“是我,顾伯伯好久不见。”贺予成因着和林临昭昭关系好,也是林家的常客。
顾青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瞥了一眼林临:“好生招待。”
“晓得咧。”
因着林一言和顾青衍都不爱被簇拥着,因而府里除了必要的仆人和护卫以外就没了,昭昭院子里总计也就三个仆人,一个小厮一个婆子和她的丫鬟也是近身武侍映月。
映月比昭昭年长两岁,见她这副模样地回来,当即放下手中的针线,先是同纪如霜行了礼,对着昭昭就直接开始叹了:“我的姑娘哟,您这是又到哪儿胡闹了?”
“城南庙会。”昭昭将头上的发冠解下来丢到桌子上,脏兮兮的外袍则是随手扔在地上,接着一撸袖子蹲在衣箱面前开始翻,一件又一件的裙子被她丢到床上。
映月懵了,她的姑娘这是做什么?
纪如霜拖过一张椅子,反坐,撑着下巴:“你家姑娘的沈二哥今儿回来,过会一块吃饭。”
映月了然,上前按住昭昭的手:“姑娘,我来,你去试衣裳。”
“好咧!”林昭昭从地上蹦起来,一把抓了三条裙子搭在手上:“哪个颜色好看?”
“你这三条裙子样式一样吗?”
“一样。”
纪如霜:“...我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一个样式做三件。穿穿看,是什么样的?”
“哦。”昭昭当即就解了腰带,纪如霜露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你也不看看这门还开着呢!!”
“那关上啊!”昭昭拢紧外裳。
纪如霜:...行。
林昭昭换衣服的速度快得让人叹为观止,纪如霜望着面前换上了襦裙的姑娘。襦裙是普通样式的襦裙,但抵不过昭昭长得好看,硬是穿出了盛装的美。
昭昭的长相完全继承了林一言和顾青衍的优点,肤白,眉细而长,有如远山之黛,右边眉毛的尾端有一个小小的漩。一双眸子眼尾微微上挑,偏生眼型偏圆,中和了眼尾上扬的锐利妩媚,因着成长环境单纯,亲友爱护,她的眸光明澈温柔。
换句话说,林昭昭好看,现在就算是套个麻袋也比别人好看。
“襦裙的样式都差不多。黛蓝,赤朱,银红,鸦青!”
纪如霜:“黛蓝温柔,赤朱过艳,银红尚可,鸦青...谁给你做的鸦青色?”
“我哥!”林昭昭嫌弃:“真不晓得我哥为什么会买鸦青,灰不溜秋的。那月白暗绣如意云纹襦子和黛蓝竹纹裙?”
“可。”纪如霜换了一只手拖着下巴,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昭昭画了个圈:“昭儿,你是不是该去洗个澡?”在庙会里玩一天了。
“对对对。”林昭昭把身上的襦裙一扒,搭在衣架子上:“映月帮我整整!”她飞奔进净房,又探头出来:“对了,熏衣也不要薰太香...”
映月将她翻出来的衣裳叠好放回衣箱里:“好。诶,姑娘,这热水刚刚烧好,你别烫着了!”
等昭昭进了净房,纪如霜才吐槽:“这他娘的什么事,比打仗还乱。”映月捂嘴轻笑:“姑娘许久不见沈家二公子,这久别重逢,难免会激动。”
纪如霜哼笑:“这倒也是。”
映月将昭昭平日里随手放的妆奁放在桌子上,又将衣裳展平了,昭昭才推门出来,纪如霜已经懒洋洋地半躺在贵妃榻上了,听见她出来的声音眼皮都不抬一下:“快些,再过一刻就开饭了。”
“知道了。”林昭昭顺着自己的长发,坐下,苦恼道:“我头发好乱...”
“姑娘没事的,挽起来以后便瞧不出来了。”映月将她的沾湿了,抹上发油,顺着梳下来,梳多了几次便也瞧不出多乱了。
映月熟练地给她挽了发:“姑娘今晚想要戴哪个发簪?”
林昭昭挑了一支木兰簪子递给映月:“这个吧。”
之后是上妆,其实也只是描了眉,抿了点口脂罢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纪如霜从榻上一跃而起,伸了个懒腰,歪头看着林昭昭笑:“昭儿可真好看,就是我也要动心了去,更别说沈二了。”
“他动不动心关我...”昭昭下意识地说道,对上纪如霜揶揄的眼神后,生生改了口:“..关我事!”
和昭昭一墙之隔的沈家。
沈炀驻守边防两月有余,又长途跋涉回来,累人得很,回了家洗漱过,换了衣裳倒到床上便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了现在。
沈平愿来叫儿子出门才发现儿子把门锁了,在外头叫了半天里面也没个动静,眼见就要到和顾青衍约好的时间,沈平愿那叫一个急啊,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发现沈炀的窗户还开着,他的手搭在窗台上,思索半天,还是放弃,他是他老/子,爬窗进他房间?还要不要点脸了??
于是他叫来了沈熠,沈熠是沈平愿的侄子,今年刚到十岁,爬窗子也不丢脸的年纪。听见叔叔叫他爬窗进去叫沈炀起床,沈熠哦了一声,熟门熟路地爬沈炀的窗子,翻了进去,见沈炀在床上睡得香,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捏住沈炀的鼻子:“炀哥,起来吃饭了。”
沈炀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一巴掌拍到了沈熠脸上,把沈熠给打懵了,他倒好,,转个身抱着枕头继续睡得可香。沈熠捂着脸,垂眸看他好一会儿,噘嘴,俯到沈炀耳边:“七——哥——!”
“碰!”
沈平愿本来是贴在门缝上听声响的,一听到里面这声巨响,连忙跳开几步,整好衣袍,清清嗓子,背着手,一脸严肃,仿佛刚刚偷听的人不是他。
下一秒房门被沈炀大力打开,只见沈炀穿着中衣,衣领松松敞开,露了大半个胸膛,赤着脚,手里拎着沈熠,满脸我还没睡够的郁郁:“爹,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沈平愿气得叉腰:“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林家那头快开饭了你还睡!”
“时辰?”
“申时三刻。”
沈炀沉默一瞬,他将沈熠往沈平愿怀里一丢,砰地关上房门。
沈平愿将沈熠放下,又整整衣袍,靠在廊柱上,双手抱胸,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
“二叔,你在做什么?”
“在数你哥多久能出来。”
“哦,”沈熠点头,站到沈平愿旁边:“那我也一起。”
当闲得慌的一大一小数到三十的时候,房门再次打开,沈炀换好衣服走出来,广袖长袍发冠佩玉一样不少,他张开双臂:“还看得过去吗?”
“人模人样。”沈平愿一撇嘴,转身:“走了。”
沈炀又问沈熠:“你七哥这身衣服是新做的,瞧着好看吗?”
沈熠老实:“好看。”
老爹可能会骗他,但是沈熠绝对不会。沈炀放心了,穿着新做的黛蓝袍子跟沈平愿一起去了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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