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折风使由一品侯爵程钧担任,四品大理寺少卿和五品察院辅御史柳清萱担任督员并辅助程钧,并有刑部米佑、大理寺元盛任判官协助柳清萱和宋珂,再由京卫校尉怀修林亲自带兵护送。
程钧既是男子又身份尊贵,自然不会同宋珂两人坐一辆马车。柳清萱与程钧相熟,上车没多久就掀开车帘,招来一个京卫:“你去问问程侯爷,等会儿到了廊京是不是要接一个人?”
那京卫却是挑眉:“嘿,你个娃娃,知道的还挺多的。”
柳清萱呵呵一笑:“还不是因为见得多吗,程侯爷。”
宋珂微微抬眸,望向那京卫,那京卫虽说一身小卒衣裳,言行间多吊儿郎当,周身气度却是高位者方才能养的出来。宋珂拱手行礼:“程侯爷。”
程钧懒洋洋地踢马,挥挥手:“咱们还得朝夕相处好些个日子,你莫要像那些个迂腐夫子一般,一口一个侯爷,见着就行礼,多难受。”
“礼不可废。”
“啧。”程钧不满,偏头望向柳清萱:“你快些同你这位同僚说清楚,真是烦人。”他又说:“我听殿下说你也不是这样无趣的人,怎的遇着我就这般死板?”
“他最不喜欢别人尊他侯爷。”柳清萱悄声叹气:“他倒是畅快,但咱们可就不好做了,对吧。”
宋珂笑而不语。
程钧哼了一声,扬声道:“儿郎们,跑快些,到廊京驿站去!”
“大人,去廊京驿站不顺路啊。”怀修林策马到程钧身边去:“去哪儿是做是什么?”
“接我的孩子。”程钧一甩马鞭:“走咧!”
程钧跑得快,京卫不敢不跟,又不能留下两位官员在马车上,怀修林一挥手一半的京卫跟上了程钧,车夫默默加快了许多,怀修林望着程钧的背影,头疼。
在廊京的驿站外,远远就能看见两个小身影手牵手站在太阳下等他们过来。
程钧看得心疼到不行,他翻身下马,一把抱住自家娃娃:“护卫呢?”
“我和哥哥把他们甩掉了。”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抱着她爹的脖子甜甜一笑:“爹爹会罚他们吗?”
“爹爹怎么会罚他们呢。”程钧抱紧程玥,瞥了一眼程耀:“跟上。”
稍稍年长些许的程耀早就习惯他爹,“哦”了一声,乖乖跟着程钧。
这时马车也到了,柳清萱率先跳下马车,歪头打量:“耀儿你爹怎么还是这样偏心?”十二岁的小少年腰板挺直,长叹一声:“我爹就从来没有一碗水端平。”
程钧拎起程耀的衣领,冷笑一声:“谁叫你像你爹我多一些,你若是像你娘,我定然像对玥儿那样对你。”柳清萱毫不客气:“若这样楼家姐姐定要削了你。”柳清萱口中的楼家姐姐正是程钧的夫人楼慧,楼慧出身楼商。
接了两个孩子,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往江淮。
然而...
“这个味道实在差,不若我们进城里去买茯苓糕吧。”程钧打自出了京畿道,整个人就都变了,名家之后文武兼修的娇贵公子,只剩下了娇贵,他掀开车帘:“顺道去城里吧。”
“侯爷,不顺路的。”怀修林再次耐着性子说:“我们只从南怀的边境过去,过了再花上几天就能进江淮了。”言下之意是您再忍忍,过几天你该干活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怀修林没说的是,按照他们这个速度,六月廿二能进江淮都是奇迹。
“好吧。”程钧打下车帘,气鼓鼓地坐回去。
因着赶路,自然不能是进城去住上好的客栈,荒郊野岭的小驿站能好到哪儿去呢,程钧捏着鼻子,臭着一张脸走进驿馆,不情不愿地走上楼,没多久走廊的怀修竹就听到程钧烦躁:“被子怎么这么潮!”
“一股霉味!”
“怎么这么脏!!”
倒是程耀和程玥两个孩子平静许多,程耀将背了一路的小包裹放到程玥怀里,叮嘱:“哥哥去看过了,净房在第五间屋子,你先去沐浴洗漱。”
“好。”程玥才八岁,声音甜甜软软的,乖巧地应了。
“我也去看了,屋子里不算干净,但是收拾收拾还能睡,也就是一晚,将就便是。”
“好。”
“洗漱的时候门窗记得关好,哥哥在门外守着你,有什么事就喊哥哥。”
“好。”
柳清萱看看两个孩子,又看看抓狂的程钧,偏头同宋珂说:“你看这两孩子比他们爹还成熟可靠。”宋珂轻笑点头:“想来是程侯爷锦衣玉食长大,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也是寻常。”
“唔...可能吧,我先到房间里去了。”柳清萱抱着自己的包裹,往三号房去了,路过宋珂身边的时候,宋珂听见她嘀咕了一声:“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挑剔...”
宋珂垂眸,轻笑一声。
次日出发时,娇滴滴的程侯爷要慢慢走,要上好的茶水果子,要在马车里铺上棉垫子,最好搬来一个小冰盆子降温。
怀修林碍于他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买来棉垫准备铺上,被程玥伸手拦了:“不用的,我娘说就是惯的,让我爹熬熬就成了。”
程钧眼睛一瞪:“程耀你个小崽子,又跟你娘报信!”
程耀无声地往后一步,躲在了怀修林身后。
怀修林:“...”
他好累。
宋珂打了个哈欠。
数日后,车队终于慢慢进了江淮地界。
进了瑶光城驿站,程钧疲惫地倒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没想到装个娇贵公子这样的累。”天知道他这个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这些天挑这挑那儿的有多累多对不起怀修林。
程玥坐在塌边嗑瓜子,小短腿一晃一晃的:“对啊,我瞧着都累。”
雕小木人儿的程耀哼笑一声:“但是茯苓糕味道还是顶好的,白玉酥也是,还有棉垫子也是舒适得很。”
程钧拿起床上的软枕丢到程耀的脸上:“就你长嘴了?”
程钧就纳闷了,为什么他在两个孩子面前多数时候都没什么父亲的威严?
其实吧,主要还是这两个孩子跟在程钧和楼慧身边的时候占了一年的多数,而其余的时间,两个孩子带着一群暗卫跟着楼家商队四处跑,加上程钧对他们也不似楼慧那般严格,有时候还“同流合污”,因着他们对着程钧没什么敬畏倒是对着楼慧有几分害怕尊敬。
程耀将软枕放到一边,手中动作不停,对父亲说:“这次到了江淮,我可能不随父亲您回郢都了。”
“你要留在你母亲身边?”
“嗯,到我十四岁,我想去游历一番。”
“也无不可。”程钧点头。
与此同时,在隔壁的房间里头,宋珂将徐嘉新送来的信纸在火上烧了。又是这样的消息,算不得多好但也算不得坏。
沈欢许是生来有些许异于常人之处,她对色彩对香味的敏感度异常地高,因着在封雪的默许下,竟然能顺藤摸瓜查上了江淮,那是封雪和她都从未曾想过的角度——连火纹由槐阳花染成,染上则此生不退。而槐阳,仅仅在江淮一带存有。
沈欢他们没能继续查下去了,封雪发现他们查上了江淮以后,暗中将线索给断了,断绝了他们查下去的可能,却是保住了他们的命。
宋珂捏捏鼻梁,呼出一口气,江淮...
可是会与朝城安家有关?
再者是南下的流民乞丐甚至是百姓,入了江淮地界就如同泥牛入海,再无音讯。但却无人到官府上报案...
她瞥了一眼最底下那封印着蜂刺的信件,轻轻哼笑一声。
某人知道她被派来江淮后不断打听她究竟住哪儿,要多久回去,空闲时间有多少。他那点小心思都摆在了台面上,宋珂再不懂才有鬼。
不若就给他回个信?
正想着,有人轻轻敲门,小姑娘甜软的声音传来:“宋家姐姐,爹爹请您过去一趟。”
是程玥。
宋珂手脚麻利的穿好衣服,三两下束好长发,这才推开门:“走吧。”
到了才发现程钧不仅叫了他过来,柳清萱,怀修林都在。程钧坐在上首,对宋珂微微点头:“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便是。”
程钧仍旧是微微弯着嘴角,似乎还是带着些吊儿郎当的意味,但是眸中颜色冷冷,气势自生。他望着宋珂:“宋大人可知道如今江淮生了什么事?”
“不知。”徐嘉送来了三封信,她只看了第二封便被叫了过来。
“苏家主在除海寇中重伤,苏家现在乱成一锅粥,有人乘乱活动,加快战俘倒卖,大批送到了连海。而连海洲...齐家势大,有屯兵之嫌。”
“那不过是连海的事情,连海有沈少将军在,乱不起来。”柳清萱开口:“这与我们有何干系?”
“万事小心,毕竟这不是我们郢都,天高皇帝远的,苏家又自顾不暇...这江淮一带的刺头儿可不少。”有些话程钧不能说,只能这样提点他们一下。他看向宋珂:“你们回去吧,日后行事小心些。”
众人离开后,程耀托着腮盯着程钧:“爹,你是瞧上那位宋家姐姐了吗?”
“嗯?”
“虽然娘也漂亮,但是宋家姐姐更好看。”程耀见程钧眯起眼,麻利地跳起来,往外蹦去:“我去给您烹茶。”
“死小子,你要是走慢点我腿都给你打断!”程钧又是一个软枕扔过去,正中程耀脑袋。
程玥啃着点心的嘴慢慢停了下来,捧着点心的小手落下,抬头巴巴地望着程钧:“爹,你真的瞧上那位姐姐了吗?”
程钧:“...”他蹲下身,与程玥平视,竖起三根手指:“我对你娘的心日月可鉴,你莫要听你哥哥瞎说。”
“那你为何老是望着那位姐姐?”
“嗯...爹爹有没有和你说过爹爹曾经一个遇到过一个人,他的存在于我们而言是骄阳,是前行的光...”
“如果他还活着,他的孩子大约就是你宋家姐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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