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休沐的第一天就正正是封雪考核她的日子,宋珂到值房的时候,封雪已经坐在里头,笑眯眯地望着她:“来了啊。”
宋珂心里翻了个白眼,平日里不见你这么早。乖乖地走到封雪对面坐下:“师傅用过早饭了吗?”
“吃了,开始吧。”封雪心情很不错,开始考核。考核是用笔写,洋洋洒洒一小叠纸,封雪还很贴心地给她备了炭笔,毕竟提笔悬腕写那么多字是会累的。
听见封雪说她不用守义庄的时候,宋珂松了一口气,只是气还没彻底呼出来,封雪又丢她满怀的卷宗。
宋珂:“???”还来?
封雪看起来没有初初那么高兴了,他说:“你当你是来吃白饭的?这些是历年卷宗,都是经过刑部审查封了册的,拿回去看。”
“哦,好。”
没有案子的大理寺一般是比较得闲的,每天按时点卯,上值就是看律法和旧案,翻查卷宗确定无误就一起送到刑部去审核,偶尔跟封雪你来我往说话,不过封雪是个奇葩,人还不错就是说话日常不中听,宋珂一开始还被他气到打嗝,后来都能回嘴把封雪噎到闭嘴。
某天,封雪闲着没事给宋珂把脉,把完脉一脸嫌弃:“你好虚。”
“我虚?”宋珂想了想:“好像也挺正常。”
封雪瞥了她一眼,叫来四喜:“去我仓库里刨两根药材给这位大人,我怕哪天我后头的义庄里就多了一个宋珂。”
“...”宋珂小声比比:“我虚也比你一个大男人虚要好。”
封雪转头,死死盯着她,笑意森森:“你说什么?!”
“我说我今天早上听到四喜说你腰带要改改,你长胖了。”宋珂改口改的无比自然:“太胖容易虚,你注意点。”
这话好像没毛病,但是封雪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又某天,宋珂起晚了,匆匆忙忙洗漱上妆跑来点卯,点完卯到值房里封雪才起床,宋珂好奇问了句:“你怎么每天都不用点卯?”
“你管我。”封雪拿起桌面上的包子就咬,瞥见宋珂的脸,皱眉:“你今天的妆容怎么这么丑?”
“嗯?”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自然还是紧张的,宋珂翻出镜子左看右看:“没有吧,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可能是你唇脂太艳了,换个淡点的会好看些。”封雪大口咬包子。
“...封雪你是不是太懂了些?”宋珂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语气也颇为奇怪:“你是不是偷偷研究...唔。”
封雪把书一卷,打在她头上,大声表明清白:“我没有!!!”
宋珂起初还小心翼翼不敢回嘴,后来发现封雪不但不会在意她说的这些,不会小心眼给她穿小鞋,甚至还是故意逗她的,胆子也就渐渐大了,此时很是敷衍:“好好好,你没有。”
封雪:“...”突然好气啊。
宋珂才不管他气不气,她拿着手中的卷宗递到封雪面前:“成宗时期由安州沈家带头清扫销魂窟...销魂窟是什么?”
“是分裂年代留下来的毒瘤。诱骗女子到山村里,然后囚禁并欺辱。”
“...那不就是暗窑吗?”
“差不多吧。”封雪的声音淡淡:“不如说暗窑是销魂窟演变而来。不过前些年因为静心观那事...朝廷里根据这个重新修订了律法,将过往含糊的处罚变成明确的主犯腰斩,从犯就罪行轻重判处□□或斩首...你不是背过了《四方律》了吗?!”
“是啊,所以你说的我知道啊...”
四喜坐在门口给封雪改腰带听着里面从斗嘴变成讨论律法旧案,翻了翻小篮里的针线,决定给封雪的腰带绣上并蒂莲。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也都照样过下去了。魏修远在远东封将军的消息传了回来;顾霁生在书院的考核五门优,拿了一等膏火银;江逢璟进了肃政台,为六月巡查地方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宋珂在大理寺过得比他清闲,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后来,终于等到了江逢璟休沐,宋珂下了衙顺路去买了一坛春秋酒,一包酱牛肉,慢悠悠地往御史台的官舍去。宋珂和江逢璟长相相似,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因此门房没有多作询问便将她放了进去。
宋珂到的时候江逢璟正补眠不得天昏地暗,屋里黑漆漆的,宋珂将酒和牛肉轻轻放在桌子上,点亮桌上的蜡烛,坐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去大厨房拿了饭菜回来——她那一份是要给银两的,御史台可不管她这个大理寺的吃的。
回房以后,宋珂将饭菜放在桌子上,然后绕过屏风,走到江逢璟的床前。江逢璟打小睡觉就安分,大概是那几年跟宋珂一起住多了,姐弟两人睡相如出一辙——喜欢把被子拉过鼻子。
宋珂起初很温柔地拍拍他:“起来了,再不起来你今晚该睡不着了。”
江逢璟唔了一声,动了动:“别闹...”话语中几多温柔宠溺,听得宋珂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伸手捏住江逢璟的鼻子,没一会儿江逢璟就彻底清醒了。
“阿姐...”江逢璟坐起身,长发凌乱,睡眼惺忪:“阿姐你怎么来了?”
宋珂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是你叫我来吃饭的。”
江逢璟显然还没睡醒,眼神迷茫:“啊...哦...等我一会儿。”
虽说是自家弟弟,但他也已经十六岁,宋珂总不能盯着他更衣,便绕过屏风坐到了桌子旁等他出来,顺便将饭菜从箧子里取出来,她特意要多了些鱼肉,给阿璟都补补脑。
江逢璟坐下来,挽起袖子,直到这个时候还是温雅公子的模样,后来...
把鱼当鸡肉啃,狼吞虎咽,还不耽误吐刺和喝汤,一瞧就知道累坏了。
宋珂不忍:“你慢点别噎着了...”
话音刚落,江逢璟就卡了鱼骨,涨红了脸,大口扒了几口米饭才算完事,望向宋珂的眼神里满是无奈:“阿姐你这嘴真是...”
“别放在心上。”宋珂嘿嘿一笑,伸手给他新添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不够我去买些?”
“够了。”江逢璟也吃饱了,一抹嘴巴,瞳眸清冷,举止端庄,又是开饭前那个贵公子的模样。
宋珂笑了:“看来你还真是累得够呛,忙得差不多了吧?”
“监察巡抚的事情是忙完了。”江逢璟拍开酒封,给自己和宋珂都满上:“这次派出去有大理寺的人。”
“谁?”
“魏明青。”
“哦。”宋珂喝了一口酒:“跟我没多大关系。”她虽然在大理寺,但是同魏明青这些大佬没什么来往,除了点卯见到一般也见不到。
“然后休沐过后准备弹劾封雪。”
“弹劾谁?”
“大理寺封雪。”江逢璟点头:“就是阿姐你的上峰。”
“唔...”宋珂想起平日里封雪的做派,点卯从来不出现,十五大朝会也不见他出场,担着大理寺正的名头却从来不见他做该做的事,天天要不就是跟后头的好兄弟一块要不就是泡在书堆里。
所以...
活该被弹劾。
宋珂有些幸灾乐祸,拍拍江逢璟的肩:“做得好。”
“不过吧。”宋珂酒杯沾唇,杏眸弯弯:“我不觉得你们能将他如何。”
“从阿姐你先前递给我的消息看来,封雪应该是自从上任以后就是这样了,御史台没少弹劾他,但也不见有什么用。”
“既然知道没用你们还弹劾他作甚,白费精力。”宋珂哼了一声,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
江逢璟却是不再倒酒给她,而是拿了炉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温水,宋珂不肯,哼哼卿卿:“我买的酒怎么不给我喝?”
“你明天还要上值。”江逢璟放了一片酱牛肉在她碗里:“别哼哼卿卿的了。”
夜风微凉,扫过树梢,烛灯明亮,柔柔烛火似给屋中笼上一层温柔的纱,面对着血脉相连的至亲,哪怕是说着家常,只要共处一室便已经是一种温馨,让人心有归属。
宣德十年五月初三,浑厚的钟声传遍郢都城,宋珂从书堆里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嗯。”封雪是住在这儿的,上值下衙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因此他头也不抬:“明后两天休沐,去看龙舟的时候小心些别掉下水了。”
宋珂:“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去看龙舟。”
“哦。”
今天也恰好是顾霁生端午休沐,宋珂先前就约好了连翘一起去接顾霁生,因此连翘现在是在门外等她的。
“大人。”连翘见她出来,跳下车辕给她撩起马车帘子:“等会儿我驾车比较快,可能会有些颠簸。”
“没关系。”宋珂顺口多问一句:“但书院也没这么早放吧。”
“不是的。”连翘摇头:“小公子吩咐了,您若同去便要我驾车快些,免得去到周大娘的桃花饼都没了。”
被人记着的感觉宛实不错,宋珂微微笑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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