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一天,一个女孩来找我,相貌清新脱俗,带着书香气,声音像出谷的黄莺,听着很顺耳。
我认出她是教育学院的团支书谭晓蕊,跟唐玉一个班,之前就断断续续听说过她跟唐玉不同一般的关系,所以也不意外。
她的语气带着不友好:“我不管你是唐玉的妹妹还是他的女朋友,你都不应该拖累他,不应该耽误他的前途。”
我纳闷,我怎么拖累他了,我将记忆搜索了一遍,自从上大学后,我俩见面的次数都能数过来,貌似再没有做过让他为难的事。
谭晓蕊道:“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帮他弄到俄罗斯留学的名额,他却犹豫,甚至想放弃,就是因为担心你。”
第一次听到这消息我还是有点惊讶,因为这样的事要办成并不是一朝一夕,而这期间我见过唐玉几次,他只字未提。
“是免费的吗?”我问。
“当然!全额奖学金!”谭晓蕊很是自豪。
我笑笑:“放心好了,他一定会去的。”
“为什么?”谭晓蕊瞪大双眸。
“因为他是一个理智的人。”我说。
过了几天,唐玉来找我,我想,他总算要跟我说了。
他开口:“思雨,其实我一直想明确一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我早已有答案。可还是想听你亲口说我才死心。”
“你问吧。”我隐隐猜出这个问题。
“你喜欢的人是管金元,对吧?你之所以说喜欢我,只是拿我当挡箭牌,对吧。”
“对不起。”我看着他有些暗淡的眼睛,只能说:“对不起。”
他忽而笑了,如释重负。“没事的。”
我以为他接下来要说去俄罗斯的事情了,他却只说了句:“思雨,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我知道那个“再见”一语双关。果真,第二个月他就去了俄罗斯,他们系有两个名额,另外一个是谭晓蕊。
我失恋了,我想,应该算吧。跟我一块失恋的还有我叔叔丁宇涛,唐玉走了,婶婶也走了。在唐玉走后不久,她就跟叔叔离了婚。我失恋理所应当,但叔叔跟婶婶感情很好,这几年都没吵过一次架,突然的就离婚了,我挺想不通。
邻居们都说我婶婶这个女人太有心计,当初嫁给我叔叔就是想花他的钱,现在儿子出息了,就卸磨杀驴了。
我向叔叔求证,叔叔很淡然的排列着他书屋里书架上的书只是笑笑:“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我觉得我跟叔叔都是很坚强的人,被人甩了也不悲天悯人。
管金元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不是唐玉告诉他的,因为唐玉连我都没说过。管金元倒比我气愤,曾经扬言要杀到俄罗斯去把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给逮回来。当然,他就是过过嘴瘾,并没有真的去。
反而跑我们学校跑溜了。
管金元就是张狗皮膏药,一黏上就甭想揭下来。他待在我们学校的时间比待自己学校时间都长。上化学课绝对比上金融课多。
不管我坐哪,左右的位置总是很自觉的空着的。因为他进教室并不守时,常常上课了才从后门溜进来。若是我周围有人,他总会厚颜无耻的对别人说,同学能让个座吗?我想跟我女朋友一块。
我们学校的人素质好,都不屑跟他磨叽这点小事。他总能得逞。后来大家都认得他了,为了避免麻烦,就不坐我身边的位置了。
大学时代,在我心里,有个词叫“远方”,还有个词叫“咫尺”,大学时代,那就是我旁边的位置。
我尝尝偷偷注视旁边的位置,他比高中时沉稳很多,穿衣服也不像以前般花哨,色彩单调了,款式也正式了。
他课课坐在我旁边,虽漫不经心,但听得多了,竟也学了不少化学知识,大三那年竟用化学语言给我写了份情书。
亲爱的水:
每次遇到你,我都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见不到你时,我会在空气中寻找你的气息。
水,我有时很暴躁,但这是我正六价的中心硫原子决定的。水,我很善良。他们说我欺负金属,欺负碳还有硫化氢,但从来不欺负我的小弟二氧化硫。其实,这都是硝酸传开的。难道硝酸他不欺负他们?
水,我为你可以付出一切,即使变成了稀硫酸,也不会后悔,我绝对不会离开你。这点我比硝酸强。
水,请你不要逃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就算你逃到有机物中,我也会把氢氧重新合成你。因为——我爱你!
你稳重而又黏糊的浓硫酸。
所有人都认为我俩是男女朋友,除了我。
“丁思雨,我有那么差吗?”
“丁思雨,我到底哪里不如唐玉?你喜欢唐玉什么?我学还不行吗?”
“丁思雨?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可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丁思雨……”
“丁思雨……”
“丁思雨,你一天不喜欢我,我就跟着你一天,你一年不喜欢我,我就跟着你一年,你永远不喜欢我,我就跟着你一辈子!”
后来有段时间,他竟疑神疑鬼的,联想起我高中课间跑操从来没请过假,一天晚上竟神经兮兮的抱着我:“思雨,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所以不肯接受我,对不对,你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
后来我在来例假时装痛经让他去给我买红糖水,他才不胡思乱想。
大四时,大家都开始为自己前途做打算。我也不例外。我们那届是生源高峰期,就业压力异常大。
管金元问我怎么打算的。我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当然读研究生,本科学历太低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他问我想报考哪个学校,我随口就说:“本校好了,考本校有优势,我们学校也不差。”
他琢磨着点点头:“行,我也考本校。”
“你?你大学学了点什么?能考上吗?”
我表现的轻蔑些、不屑些,果真激将了他。
“思雨,你别看不起人,我高中学一年都能考上大学,再学一年,考研究生有什么难?”
“行,那你考上再说吧。”
他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眨巴眨巴眼睛:“思雨,那咱俩打个赌,我若是考上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我看着那宛若星辰的眼,鬼使神差的竟说了个“行”。
那天之后他果真来的不怎么勤了。
我终于有时间去做计划里的事情。
随之而来的研究生考试我把着边是录取的最后一名。管金元自然也考上了。
“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他目光闪闪。
我点头“行。什么条件?”
他突然惴惴不安的看着我,生怕我反悔似得。“我就是想亲亲你。”
仅仅听了这一句话,我就像触电似得抖了一下。我微笑“好啊”。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在漆黑的夜里比月亮还明亮。他轻轻的将我揽入怀中,温柔的唇轻轻抚上来,柔软而温暖。唇齿相依的片刻我沉醉了。他不断探知着我的温度,我也极力配合给他最好的回应。久久之后我们才舍得分开。
那些日子里他的心情极好,我的心情也不错,他带我去见他的朋友,我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不给他丢脸;他带我去打篮球赛,我是他唯一的拉拉队成员;他带我去看电影,我认真的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阳春三月,每个人都忙碌于做毕业论文。
我抽空回了两次老家。第一次参加教育局的笔试,第二次参加教育局的面试。然后成功签约。
回到学校,我隐藏的很好。
一如往常泡在实验室做毕业设计。
管金元没有怀疑过什么,他向来心胸坦荡,便觉得别人跟他一样坦荡。我的那些背地里的阴暗他怎么能想得到?我说我只是回家看妈妈,他就信了。
后顾无忧,我安下心来写论文。
我的毕业设计选题很麻烦,要做大量实、验分析大量数据。
他经常帮我在实验室刷试管、记数据、收拾实验仪器。
他记住了容量瓶使用完要干燥;分液漏斗萃取时要放气;活塞使用前要涂凡士林.....
我还记得,实验室的窗户是朝西的,窗外一棵大树,六月的时节,枝叶浓郁。每当四点多钟的时候红染的霞光就会穿过绿叶的缝隙照进来,投射在他的身上色彩绚丽,他的脸也如阳光般温柔煦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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