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给你。”
？
泽村从黑木手中接过两本笔记，好奇地翻开看。
“这本是常识、这本是实战的战术分析。”黑木掰着手指分析道：“身为投手，球速、控球、战术意识、心理素质等等都十分必要。球速和控球有一定先天因素，战术则完全可以后天培养。先把常识记住，这样克里斯学长也能稍微放心一些吧。”
泽村看看笔记，再看看黑木，最后又回到笔记，让黑木有点不自在。“……怎么了？”
“不，只是……字好幼稚啊，不像是你写的。”泽村相当诚实。
“……”
“哇还有涂鸦！”
“……再不闭嘴我就收回来。”
天气很好、收到了礼物、饭很好吃，开了个好头呢！
泽村信心大振：今天一定要让克里斯学长接我的球！
然而。
昨日之景，今日重现。
“那个混账啊啊啊——！”泽村恨不得把卷轴扔出宇宙。但是不做这个那家伙永远也不会承认我！到底要怎样啦！！
看样子克里斯学长的传闻是真的呢……春市看着泽村抓狂的样子，有点汗颜，赶紧转移话题道：“后天的关东大赛，全队都要去看哦！不知道能不能赢呢？”
我才不想去！
泽村的表情清晰地传达了这句话。
“但是监督发了命令要强制参加。虽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春市微微一笑。“不过今后我们也有可能遇上这次大赛的参赛选手，就当去刺探一下敌情也没什么不好？”
……好像有点道理？
这天起泽村只能勉勉强强完成练习后和黑木练个几球，再看一下笔记，每天都睡得相当晚，经常在课堂上爆睡被老师敲醒。
黑木给他带了薄荷糖也没起任何作用。
泽村全算在克里斯头上，日常在心里记小本本。
两天后。
关东大赛预赛，青道（东京）对战横滨港北（神奈川）的比赛现场，豪门对豪门，观众席满满当当。
现在进行到第六局上半，比分2:2平。
“丹波学长的球，好像被抓住了呢。”
丹波还在场上投球，坐在板凳上的黑木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什么意思。”片岡要求明确解释。
“看那个。”黑木指了指对面选手区，在第四局打出两分安打的第六棒正兴奋地和刚下场的第一棒说着什么。“在他打出安打之后，丹波学长干掉打者耗费的球数变多了。”
比赛的时候竟然去关注对手选手区……？
“下一局又快轮到中心棒次，可能会失分呢。”
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刚升上一军的小鬼，乱说什么！丹波前辈这一局到现在也没失分啊！”
“你该不会是因为没有上场心里不爽故意贬低丹波吧！”
候补选手七嘴八舌地指责道。
黑木不动如山。“我只是说出可能性而已。结果如何还是要看丹波学长自己。”
……这小子还是那么臭屁！！
“你是想说换你上场就不会失分么。”片岡身上散发出无形压力。
“不，我建议让降谷上场。”黑木摇头，指着降谷道：“你的球既有球速又有球威，会迫使打者挥棒，但是全是高飞球这件事一旦被注意到、打者选择不挥棒的话，不但会造成四坏球保送上垒，还会透底给各校的探子、给未来的比赛造成隐患。”
他仔细观察过降谷的球，怎么都不能算是进了好球带。
“因此，一旦有人不挥棒，再换我上场更保险。况且我先上场的话，降谷可能就没有出场的必要了，这应该和监督的考虑有所出入吧。”
黑木这番话把众人唬得愣神。
“我讨厌输。不过就算输了这场比赛，甲子园资格赛能获胜的话我就没有意见。但是，”黑木抬眼对上片岡。“连关东大赛预赛都突破不了的学校，甲子园也不可能走多远吧。”
“一切看您的指令。”
……还没有上场，就想得这么远。
“输球、谁都讨厌。”片岡今天首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降谷，下一局换你上。”
监督？！众人愕然不已。
艰难零封这一局的丹波刚下场就被告知了这个消息，理智告诉他这是合理安排，但情感上果然还是接受不了。“监督，我还能继续投！这两局我还是零封了——”
“——在球队有四名投手的情况下执着于完投有什么必要吗？”
“啊？”
“不是我说的呀！”丹波恶狠狠的视线落到太田身上，吓得他赶忙挥手侧开身。
黑木在他身后，一脸漠然。
又是这小子！
“如果这场比赛能赢，接下来青道可能会对上山守、帝东这样的强校，不管怎么想，还是尽量减少王牌的负担为妙吧。而且……”黑木眯起眼。“您应该也注意到了吧，自己的气息已经乱了这件事。”
……！！丹波不甘心地攥紧拳头。
“说得有道理。”结成相当天然地进行了精准打击。“上一局最后你就有点乱了。”
“连哲你也？！”丹波感觉遭到了背叛。
见势不妙，有人赶紧递上饮料和毛巾。“丹波前辈，辛苦了！”
“学长们，下一局我们一年级的要上场投球，”黑木指指降谷，‘恳求’道：“所以拜托你们，这局能多得点分、免得出什么问题吗？”
“哦~？行啊，包在我们身上——”仓持反应过来不对。“你这不是求人的态度吧！给我更恭敬点！”
“好像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呢~”亮介笑眯眯道。
这小子，比起投手，更像是捕手啊……御幸想了想，又否决了这个念头。应该说是策士？
嘛，值得纪念的初次登场，就送你一份礼物吧！
第六局下半，在垒上有人的情况下，御幸敲出一记安打。比分3:2，青道领先。
“7局上半，青道高中更换投手——”
“咦？这种时候换投手？丹波投得不错啊？”
“川上吗？但是封不住横滨打线的吧？”
降谷看了黑木一眼。“不要紧吗？你也可能会没有出场必要哦。”
“那就证明像横滨这样的强打队伍也没办法破解你的球，再好不过。”黑木笑了。“初次登场，好好表现。”
“——代替八号丹波上场的是降谷晓。投手，降谷晓。”
顿时议论声四起。
“一年级的？！好不容易领先、青道在想什么啊？”
“那小子真的上场了啊？！”
又是这家伙先！！
……自家观众席也跟着惊讶是怎么回事啦。
“哈，领先一分就这么得意地把一年级的派上来，也太瞧不起我们了！”横滨的监督嗤笑道：“小子们，让青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是！”
“空挥三振！”
“喂喂连着三振五人了！？他究竟是谁啊，根本没见过啊！”
“太强了！怪不得一年级就能上场！”
“青道终于有强投了啊！”
自这天起，从各地聚集到这个球场的人们牢牢记住了“降谷晓”这个名字。
初次在正式比赛亮相的一年级新生，面对横滨这种强打型队伍，连续三振了九人——即便横滨监督不断提醒打者不要对坏球挥棒，他们仍然输给了降谷的球威。
整个球场的观众都为这怪物投手倾倒，“三振”的加油声如山呼海啸、把横滨淹没了。
在气势引领之下，第九局上半，青道再添三分。最终青道6:2横滨，成功晋级第二轮。
比赛结束，选手们抱作一团。
“呀哈哈，干得不错嘛！”仓持跳起来搂紧降谷，两人的身高差迫使降谷弯下腰，接连有人过来拍他的头。
“……”降谷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十分不知所措。
太田激动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监督！我们打败横滨晋级了！！”
“是啊。真是对不错的搭档。”片岡也微笑着。他注意到角落里安静鼓掌的黑木，问道：“降谷这三局，怎么样？”
“嗯，如我所料全是高飞球，御幸学长辛苦了。”黑木嘴角带笑，显然心情不错。“横滨的打者都是笨蛋吧，明明他们的监督喊得那么大声。完全看不出是神奈川的强校呢。”
“……”
横滨都看不上……直到第六局我们才领先啊喂……
太田嘴角抽搐。
“没能上场，不觉得不甘心吗？”片岡故意问道。
“只要能赢，有什么好不甘心的。”黑木双手交叠垂在大腿中间，十分放松。
哼。真是冷静。
“山守学院赢了的话，就是我们明天比赛的对手，有什么想法吗？”
“说实话，我对这个学校不怎么了解。”黑木捏着下巴想了一下。“如果有他们比赛的录像带的话，请让我看一下再下结论。”
……立志打进甲子园的人竟然不了解甲子园常客？
片岡怀疑地眯起眼。“回去之后会开会讨论，我很期待你能有什么见解。”
热火朝天的球场上，除了输球的横滨、还有一处地方气氛非常僵硬。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是因为受伤了正选无望才这个鬼样子，我也不想被你拖累！”泽村咬牙切齿道：“黑木说你曾经是东京首屈一指的捕手，那就认真复健再把正选位置抢回来啊！看着别人在场上比赛，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我，不想把投手丘让给任何人！所以才要成为王牌！”泽村几乎要把拳头怼在克里斯脸上。“你看着吧，不论前面有多少障碍我都会跨过去！所以不要把我和你这种没有斗志的人相提并论！”
“……”克里斯嘴唇动了动。
他很想说你知道什么。他想说他一直在复健、但是大概率赶不上最后的甲子园了。他想说他的父亲一直想让他退出棒球部、但他仍旧固执地留在这里。
他想说像你这样的斗志昂扬的投手其实他很喜欢。他想说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肯定会和你成为非常好的搭档。
他最终只说了一句话。“那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像我这样。”
克里斯转身就走。泽村气极，冲着他的背影大吼道：“我当然不会像你一样！”
为什么都不反驳我啊！？
“……是吗，克里斯学长说了这样的话。”
回程的大巴上，泽村向黑木猛倒苦水。
“对啊，说我永远也成不了王牌，太过分了！但我更生气的是他竟然那么简单就放弃了！”泽村握紧拳头。“比御幸学长还要优秀的捕手现在却是这个样子！”
黑木用力捏扁了饮料罐。
“他还没有放弃呢，泽村。”
“诶？”
“他还没有放弃。”黑木一字一顿道：“克里斯学长还留在青道，就是最好的证明。”
泽村愣了一瞬，追问道：“那他究竟为什么那么说啊？”
黑木的视线一直放在捏扁的罐子上。“……你以前受过伤吗？”
“诶？啊……没有吧……”
“那很幸运啊。”黑木笑了笑。“因为一次受伤而终止棒球生涯的人数不胜数，克里斯学长的伤，应该也快到那种程度了吧。”
“终结……棒球生涯……？”泽村呆滞地重复一遍，十分慌张。“怎么会，你的意思是说他再也恢复不了了吗？！”
“我不知道。”黑木偏过头去，恍惚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如果甲子园之前都恢复不了呢？漫长的空白期使水平退步、进不了正选呢？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假使赶上了，也有再次受伤的可能，如果不凑巧伤到同一处，那可能就要彻底告别了……”
泽村手心直冒冷汗。
“人是很脆弱的。”黑木低垂眼眸，神情落寞。
“而棒球……就是这么残酷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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