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是星期一到了公司，听完暖哥的实况转述，才知道袁博那天晚上，挨了胡嘉允骂了。说来也惭愧，她周六醒来看到手机上密密麻麻的信息，无比头疼，所以一条都没有回。除了专门把胡嘉允的“圣诞快乐”一条挑出来回了之外，其他都装没看见，给糊弄过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林为了致上自己最诚挚的歉意，特意把郭琪可可暖哥润姐几个人凑到一起，请客吃饭。请润姐主要因为她是公司领导，请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周林也是这会儿听的实况转述。
暖哥表示头都大了：“姐姐您这已经不是皇亲国戚了，是皇家公主待遇了呀。您一个晚归，皇家几个人全部惊动了，牛啊。”
可可也说：“是啊，我看驸马爷前一秒还在跟郭琪道谢，下一秒直接对袁博变脸了，我都傻了。”
“哈你提醒我了，我得跟袁博发个微信道个歉。”周林捧起手机，“哎呀胡嘉允做老师的有职业病，会变脸很正常，我老挨他骂都习惯了。”
暖哥抗议：“公主，您可真是位公主，公司这么多人信息晾着两天不回，真是牛啊。”
“我回去发低烧了，两天都烧过去了。”周林随口扯谎，“你们的心意都到了，我都懂的，所以这不是专程请你们吃饭嘛。”
“不是，我就想知道一个问题。”郭琪突然凑过来，说，“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那天喝这么多啊？我看你每天心情挺好的啊，也没啥不开心的。”
“学校的事儿。”周林假装叹口气，“一堆破事儿。”
“学校嘛毕业就好了，其他不用操心。”暖哥说着，忽然又提到，“不过周林，我估计这两天老大要找你谈话，我刚接到他电话，他问你今天来没来上班，我说来了，然后我又问他什么事，他说晚点到了公司自己再找你。”
“我？……能有什么事？”周林不解。
可可还是那句话：“你们皇家的事情，我们打工的哪里知道。”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暖哥那里又堆了一堆事情，实在做不过来了，便堆了点到周林这边。也不是很麻烦的事情，就是找两个模特交上去。好在周林之前做经纪的时候也存了点模特卡，便一股脑儿发过去交差。准点到下班的点，胡嘉允的信息来了，说到楼下了。周林也不含糊，背上包就溜了。
刚下楼，周林就看到胡嘉允的车停在楼下，她三步并两步蹦过去。
“今天下班这么准时？”胡嘉允说着，一脚油踩了出去。
“对呀。”周林这头回完了信息，抬头，见他已经开出老远了，“你不问我吃什么么今天？”
胡嘉允反问：“还问用？”
“也是。”周林莞尔：“我听说我喝醉那天晚上，你骂人啦？”
胡嘉允横了她一眼：“你听谁说的。”
周林毫不犹豫：“暖哥啊。”周林看了眼他的脸色，“他跟我说，袁博其实也没说什么啊，你就一口咬定说是他没照顾好我，然后骂了他一顿。”周林托着腮帮子垫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一脸期盼的等他回答。
“我就只随口问了一句，暖哥太夸张了。”胡嘉允只答。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周林问的有些模糊，但想来胡嘉允应该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知道什么？”他在明知故问。
周林赌气收手坐好，她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算了，不知道算了。”
胡嘉允是拿她真的没有办法，只得说：“我其实去你们公司很多趟了，有两次安洋也不在，就只有你们前台那个小姑娘会进来给我倒杯水。”
“可可？”这个见色起意的小叛徒，“她经常跟你说这些？”
“也不算，就是无意间聊了两句你们公司，顺口说起的。”
这么看来，胡嘉允还是非常关心她的嘛。周林心中一喜，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人仍是去了学校边最常去的那家火锅，胡嘉允已经十分了解她万年不变的喜好了，一并替她点了。唯独这次他没点辣锅，当是估计周林没好全的肠胃炎，点了清汤。将菜单交给服务员，他问：“最近上班怎么样？”
“挺好，就是有点无聊。”周林拖着腮帮子，“公司上下，一点八卦都没有，就好像大家凑在一起，永远就只有工作。不然就是从我身上找话题，好像我们公司除了我，其他人都一点不出事情一样。”
胡嘉允一边喝他的茶，一边说：“不是人家不出事情，可能是你事情太多了。”
周林正板着脸要闹他，手机一振，是袁博的信息，说是他的问题那天晚上没能拦住她，还要请她吃饭道歉，问她下班了么。周林想也不想，回：你没生气就好，不用了我已经在外面吃饭了，谢谢你。
放下手机，周林说：“我的事情哪多了。”
胡嘉允扫了一眼她手边的手机，继而换了个话题：“我给你说个八卦吧。”见周林极感兴趣的竖起了耳朵，胡嘉允忍不住笑了，“你先去给我把调料调了，我再告诉你。”
“……”
周林深吸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不要跟八卦作对。恶狠狠地拿起了眼面前的两个碟子，猛地想起调料区应该有碟子，又恶狠狠地放下了，快速跑过去调了两盘料，又飞奔回来。
胡嘉允拿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那盘调料，左戳戳，右戳戳，戳的周林不耐烦了：“我都看你调了八百多回了还能调错嘛？”
“我就检查检查。”
“那你检查好了没啊胡老师？”
“可以了。”胡嘉允总算放下了筷子，说，“安洋可能这两个月就要结婚了。”
“啊？”周林摸了摸自己尚在的下巴，“暖哥不是说他单身很久了嘛？”
胡嘉允觉得不稀奇：“但他都快四十了，结婚不是很正常。”一顿，又说，“是她英国那个时候的同学好像，他之所以这两年把事业重心转到北京来，也是因为对方在北京，你没发现这段时间他经常不去公司么？”
“我！的！天！”周林失笑，“我怎么知道，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外面跑项目呢，作为公司的领导，在为公司辛苦筹谋，孜孜不息，开辟新的道路，谁会知道他在外面谈恋爱啊。”难怪暖哥说安洋要找她，又没找，估计也顾不上。
胡嘉允好容易才收住笑：“哦对了，还有个事。我妈可能这个月或者下个月要来北京一趟，来看看我们，具体时候还没订。”
周林一愣：“怎么这么突然？”
胡嘉允低下头：“因为之后大概年前吧，她还要动一次手术，所以她也是想趁还有体力的时候，过来看看我们。主要是看安洋，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次手术，康复期要多久，还能不能赶上安洋结婚。”
之前周林就知道胡妈妈身体不好了，但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竟过去了这么久还要被推进手术室。加上现在胡嘉允的表情，只怕这病远要比周林想的重：“会好起来的，胡妈妈运气一直都很好，这次也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估计就再做这最后一次手术就能痊愈回家了。”
周林其实是想问，这次胡妈妈来，安洁会不会来，但她没敢问。且先前胡嘉允回了杭州找安洁那一趟，两人到底聊怎么样了，周林都没问。于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与他能时常这样像从前一样相处就够了。即便或许不尽一样，也好过预演那段时间打落牙齿活血吞的痛。
期末临近，周林趁着这个当口，每个礼拜都找机会请那么两天假出来，美其名曰是处理论文，其实是跑去胡嘉允的教室听他上课。
也是奇怪，从前胡嘉允一上课她就开始犯困，现在就光盯着胡嘉允的脸看，就够她美半天了。也不知道他那天骂袁博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上课这样认真，肯定是因为关心则乱，才会迁怒到袁博身上。
说到袁博，周林还是有愧疚的。她至今一句都没有为袁博在胡嘉允面前申辩过，即使胡嘉允到现在仍断定了是袁博没有照顾好她，但她一句没有解释。周林承认自己有私心，她甚至在想，既然胡嘉允认为旁人都照顾不好她，那他会否想着自己来照顾她呢。但她也就这样一想。
感觉到手机振动，周林取出来，竟然是胡嘉允：天天过来听课，工作不要了？
周林一抬头，前排的同学都在奋笔疾书，他则正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对着书桌上的不知道是书还是手机出神。
周林回：不要了。
胡嘉允：工作都没有那你不是会很穷。
周林：干嘛？看不起我们穷人？
胡嘉允：倒不是，但你自己没工作了还来影响我工作，等我的工作也丢了，那到时候我们哪来的钱天天去吃火锅？
周林莞尔：想得美，谁跟你天天吃火锅。周林正打算将信息发出去，一想，仿佛语气有些过分寸了，叹口气，删了，重新输入：那就不吃了，换换口味。
放下手机，周林突然没什么听课的心情了。
说来也是最近跟胡嘉允吃火锅吃的有点太频繁了，上火，所以晚上下课后，两人只去了教工食堂吃周林最爱的芝士饭。胡嘉允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我都忘了，杨杨考研是不是这个月考完了，考怎么样啊？”
“早就考完了，上个礼拜还是上上个礼拜，我不记得了。”周林一脸放心，“不用担心，我们周杨杨是学霸，这种还对她来说还不是小菜。反正她一考完，就跟姐夫两个人去青岛完了，她朋友圈都发了。”
胡嘉允一笑：“都喊上姐夫了？”
“对啊。”周林很坦然，“安于现状嘛，我现在已经很能接受他的存在了。”跟着又是一叹，“哎，说起来我也都好久没出去玩儿了，不是在认真上班，就是认真上学，太专注了。”
“想去哪？”
“我也想去沿海的地方，吃吃海鲜，晒晒太阳。”
胡嘉允正待说什么，突然食堂的门口出现一颗熟悉的脑袋，彬哥？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居然吃个饭都能碰上他。彬哥也不咋认生，直接冲胡嘉允点点头说了声：“胡老师，我跟周林说两句”，便扔下一旁站着不知所措的女朋友，在周林旁边侧着坐下了：“什么情况啊你最近？”
“什么什么情况啊我最近？”周林心里暗叫不妙，彬哥知道她事情太多了，莫名其妙的事儿都牵扯了他。周林只求彬哥能口下积德，少说两句。
“你自己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啊？袁博天天往我这打电话找我，说要请我喝酒。我起初还以为咋的了，结果一顿酒全在问你的事儿。你俩什么情况你也好歹让我知道知道吧，是准备在一起呢，还是准备分手啊？”
周林偷眼去看胡嘉允，他在埋头吃饭，好像没在听的样子。周林叹口气：“什么都没有，就是碰巧在同一个公司上班而已。”
这么说彬哥就懂了：“那就是他在追你呗。怎么样，需不需……”
“不需要。我谢你。”周林想起之前与顾旭泽那会儿，连忙制止，“不用，真的你别跟我太客气了好吧。”
然而彬哥还没完：“但是你想啊，当初你对老顾也没感觉，这不是后来就培养出来了嘛，这会儿……”
“不用！我谢你！”周林又强调了一次，这次抬高了几个分贝，“我跟你说这次你再帮倒忙，我们同班同学都没得做好吧。”
彬哥悻悻地走了。周林抬头看胡嘉允，他仍是埋头吃饭，好像没在听一样。周林一阵头疼，瞪了眼在不远处点餐的彬哥，发了条信息过去：你要死啊，在胡嘉允面前说这种，传到我妈那里你替我去挨揍啊？然后恶狠狠地点了发送。
彬哥即点开看了，回头冲周林挥手示意抱歉，周林回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彬哥又回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周林气的头疼。
“你吃着，我出去等你。”胡嘉允说完，起身出去了。
等到周林吃完走出食堂，漆黑的夜里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周林又找了下，才发现他站在一个垃圾桶边不远抽烟。
“你现在烟瘾这么大嘛？还是说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周林背着手，顺势站到他面前的台阶上，与他平视。
“也没有瘾，就是……”胡嘉允一抬头，周林的眼睛亮亮的仿佛在等他回答，距离他不过咫尺间。胡嘉允一顿：“就是想到了就会拿一根。”
“是嘛？”周林回忆了一下，“那怎么跟我一起的时候，你就老能想到呢？”
周林其实心底很好奇，平时的胡嘉允与安洁，究竟是怎么个相处模式。是安洁说的话多一些，还是胡嘉允说的话多一些。他会不会更自在一些，还是会相对拘谨一些。如果是安洁更喜欢他的话，那应该安洁说的话多一些，那他呢？他会怎么回应安洁。他们的聊天内容会不会更有深度一些，不会像周林一样，整天只知道嘻嘻哈哈的说一些废话。
“不知道。”胡嘉允停顿了半天，却只说了这一句。
不知道的意思，是不是说他默认了，确实是只跟周林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抽这么多烟，平时不会？周林一笑，只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那你平时在安洁面前也抽这么多烟么？”
胡嘉允像是认真的想了一下：“不太抽。”
“哦……”周林若有所思，“那看来你是跟我一起的时候不开心了。行吧，那我明天不去找你了。”
周林当然是在开玩笑，但是出奇的，胡嘉允竟然没有回答她，低头把手上的最后一口烟抽完了，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第二天，周林是真的没有去找胡嘉允，她的假刚好放完，得回去上班去了。一整个早上，胡嘉允的信息都没有来。周林有些慌了，中午的时候，她忍不住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我上班了，不要等我了。
过了很久，胡嘉允只回了单一个“好”字。
周林苦笑，她到底昨天晚上吃饱了撑的在试探些什么，还是说她在强求一些什么根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是了，如今他们的关系走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再往前了。可能再往前一步就要掉下去了。
想来安洁还真是聪明，她太了解胡嘉允了，即便她人真的走了又待怎样？他们还能怎样？
周林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那晚之后，都已经说服自己了，现在又是哪里来的患得患失？是觉得握不住，所以才害怕，才恐慌，继而才会卑微，凡事都对他小心翼翼的。但有什么办法呢，不论她前一夜多么失望，多么难受，可第二天醒来，她还是照样很喜欢胡嘉允。
一旁一起吃饭的郭琪，见周林捧着手机发呆，半天不吃一口，问：“怎么了？”
周林抬头看她，突然想求证一件事情，所以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怎么才能知道一个人喜不喜欢你？”
郭琪毫不犹豫：“不都说嘛，男生只要喜欢你，就会忍不住要对你主动，想给你发信息，想看到你，想带你出去。反之，要么就是不喜欢，要么就不够喜欢。而且，光‘他到底喜不喜欢我’这个问题本身，其实就说明了一定的问题。”
周林看了眼安安静静躺在手边的手机，苦笑着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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