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爷爷,阿月。。阿月她不见了!”
夜.色.降至,但青衣依旧未瞧见藏月回来。
在她避开她的触碰之后,便逃似地抱着剑飞奔上楼。她用身子抵住了门扉,大口大口喘息着。
她的身体一直很差,常常跑两步就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嗓子外,一下一下,跳得又沉又快。
一直以来,她的心和她的身体一样,就好像是冰冷的安静的,就好像未曾活过一样。
在这一瞬,她终于体会到了活着的滋味。
一定是因为。。方才跑得太快了罢。。
楚青衣暗暗想着。
还真是奇怪啊。。自己为什么非要跑得那么快呢。。
她伸手抹了把额前难得冒出的汗珠,下意识地走到窗边,眺向庭院。
但她抓住的仅仅是那道长垂到腰际被风卷起的乌黑发梢和粉如樱的群袂一角,高高扬起像振翅的蝴蝶。
她出去了。。去哪儿了呢?
是生气了吗?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那道娇俏的身影慢慢不见了踪影。
而青衣,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口,望着空荡荡地庭院。
等她回来。。跟她说声对不起罢。。她这样想着。
但直到黑云慢慢压顶,那道俏丽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藏老头的身前,脸色惨白如纸,“藏爷爷,阿月她不见了啊!”
藏老头仰头用空洞的眸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闻嗅着空气中山雨欲来的气息。
“起风了。。”老人喃喃道。
“藏爷爷。。我们得赶快找到阿月。。”青衣心底里害怕藏月会跟楚服一样不见了,她的声音颤抖着,“是我惹她生气了。。一定是因为我惹她生气了。。”
“孩子,你多想了。”藏老头转过身,伸手抚上青衣的头,“月儿从不会生任何人的气,她是个温柔的好孩子。但你也别太担心,旁人若想欺负于她,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因为。。。”
藏老头挥了挥手,他的四个徒弟微微点了点头,箭一般地飞跃过高墙,刺入暮色之中。
“因为,她也是渡鸦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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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回你自己的家!”
楚服目瞪口呆地望着少女牢牢抓着一个人的胳臂,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命令道。
原本坐在阁间等着美人伺候的男子慢慢平息了讶异的眸,呆呆地点了点头,便抬脚走了出去。
“记得把门关上!”少女又喝令着。
但那男子却置若罔闻,只是呆呆地朝前走,任由门扉敞着。
“讨厌!又不灵了!”少女跺着脚,只好自己一个箭步冲上前把门关上。
“在那!刺客在那!”
但她的身影还是被侍卫们看到了,他们纷纷持刀冲了过来。
“还愣着干嘛?!还不把桌子推过来!”少女回眸对着楚服道。
楚服忙不迭地使上了吃奶的劲,将沉重的桌子抵住了木门。
外面的人开始疯狂地踹门,很快刀剑也砍了进来,再不过须臾,这道屏障便形同虚设。
楚服和少女退到窗边一望,登时心中一凉,这一面窗户并非通着厅堂,下面就是黑漆漆一片的青石街道。若从这高处贸然跳下去,非死即伤。
她们无处藏身,也没有退路。
“一会我跟他们拼了。。或许你可以趁机逃走。。”楚服攥紧了拳头对着少女道。
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少女,但恐怕来不及了。。。
“你叫什么名字?”
但是在她死前,至少应该知道这个已经认识自己但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的少女名字吧。
少女紧紧盯着窗外,忽然用力握住了楚服的手,道,“一会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下去!”
“什么?!”楚服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
“快呀!”说话间,少女拽着楚服爬上了窗沿。
“一!”
“等等。。下面可是。。”
楚服觉得自己的双脚有些发抖,风吹得两人的发都在空中缠在了一块。
“二!”
“碰”的一声巨响,门扉裂成了两半,闯进来侍卫望着携手站在窗边的两人,都愣住了。
“相信我!”少女竭力喊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跳下去我就告诉你!”
楚服心中‘咯噔’一声,那一刻她也说不清到底是被什么感觉包围了。从她的心底突然传来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必须信任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必须信任她!
“抓住她们!”不知谁喊叫了一声,侍卫们又重新举起手中的刃冲向两人。
“就是现在!”少女忽然别过脸,在夜色中朝楚服眨了眨眼睛,“三!”
“啊!!!”她同她一起张开了臂膀,闭着眼睛,大喊着迎风跳下!
多年以后,当她回忆起那时的那一幕,总会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因为在那一刻,她才感受到了何为真正畅快淋漓的自由!
目瞪口呆的侍卫们一齐冲到了窗边,去看落下去的两人。
意外地他们没有听见血肉模糊的声音或者是痛苦的呻.吟,而是听见下方传来了一声惊喊。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仔细一看,只见两个浑身是草屑发丝凌乱的少女从高高的草堆中爬了出来。
原来少女目力过人,在夜色中已瞧见了这缓缓而来的运粮草的马车。
那粉衣少女从怀中掏出一两黄金,扔给那指着她们满眸惊骇的车夫,朝他俏皮地一笑,“大叔,多谢救命之恩啦!”说完,她便拉着楚服的手跳下了马车。
两人不停地跑啊跑啊,身后传来了隐隐的马蹄声。
“还真是真难缠啊。。”少女往后瞥了一眼,忽然一把拽着楚服拐进了身旁的小巷,“往这边!”
错乱的马蹄声和懊恼的叫骂声很快从两人身旁擦过。
两名少女躲在勉强能容下两人的大缸中,不敢出声。
纷嚣渐渐远去,楚服还是一动也不敢动,少女和她在这缸中有些别扭地抱在了一起。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前滚滚而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听见少女忽然轻声道。
“你身上是热的,和她不一样呢。”
“哎?”楚服愣住了,一时没明白少女所言何意。
“真是有趣。。”少女伸手抚过楚服的眉眼,唇边挂着笑意,“你和青衣。。明明是那么像的两个人。。可终究还是不同的。。”
从少女口中听到‘青衣’二字,楚服登时如被雷击中般,嘴巴慢慢张大,像是一时失了言语。
她激动地伸手颤抖地比划着,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见过我姐姐?”
“何止是见过,我们每天住在一起呢?”少女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不然我怎么可能一眼就能认出你呢?”
“她。。她现在在哪?!”楚服再也顾不得任何事了,一下子从缸中站了起来。
“我这就带你去。”少女也站了起来。
两人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少女忽然用力捏了捏无比兴奋的楚服的手掌,她小声地道,“别回头,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就一直跑,不要停。”
“怎么了。。?”楚服一愣。
“不要问。。相信我。。”
楚服觉得少女的掌心突然变得冰凉,一直笑嘻嘻的神色也收敛了起来,声音中甚至有几分颤抖。
她突然猛地一推楚服的肩头,高喝道,“跑!!!”
楚服先是下意识地撒腿向前跑去,可跑了没几步,心中强烈的不安逼迫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异样声响,她却感到脊背发凉。
她逼着自己慢慢转过头去,登时瞳仁一缩。
“跑啊,怎么不跑了?”
一个穿着白袍金甲的男人沉默地捂着怀中少女的唇,正冷眼望着她。
强。。难以言喻的强。。
当楚服对上男人冷酷的双眸时,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
这个男人身上的强,不同于李阡,也不同于要杀她的窦氏兄弟和九殿下的侍卫。
就是很纯粹的强悍,光是站在那,就能感受到他身上铺天盖地的戾气和凶气扑面而来。
第一次,她有了想要立马认输的感觉。
“放。。开。。她。。”
从嘴中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时,楚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
“我无意伤害这只小鸟儿,只要你交出剑来,她自然安然无恙。”男人冷冷地道。
“什么。。剑?”楚服目露几分迷惘。
“装傻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的。”男人冰危的眸一眯,用力卡了卡少女的脖子,“我最后问一遍,剑在何处?”
楚服咬着牙道,“放开她,我就告诉你!”
男人沉默了片刻,就爽快地放开了少女。
因为没有人会敢在他面前说谎或是使诈,那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少女瘫软地跪在地上,重重咳嗽着,喉咙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她甚至来不及朝他扔出袖子里的铢币,就被他一招挟持了。
看来爷爷说的没错。。能活在长安城里的人。。都不容小觑。。
男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楚服,仿佛是为了更加看清楚服的脸。
“说吧,剑在哪?”男人在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手按在了刀柄上。
楚服四处望了望,走到一边,抽出了一根木棍。
她缓缓举起木棍,对着男人,一字一字地道,“剑在我心中!”
男人安静地望着她,什么话都没说。
良久,他面露慈悲地摇了摇头,从腰间抽出长刃。
冰寒的刃面倒映着月光,刺痛了楚服的眼,她举着木棍的手抖得很剧烈,泄露了她心底的恐惧。
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从高空中跳下来摔死。。
但是。。。
她低下头,用力从身上扯下一段衣带,牢牢缠住自己的手和木棍。
再抬起眸时,里面泛着灼亮的光,她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了一个极郑重的剑式。
但是能跟这样强大的高手决一死战!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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