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喊了半天里面终于出来了一个护士,看着洛卡身上的血量似乎惊了一惊,立刻从艾斯身上把她接了过来,转身进屋了。
艾斯有些紧张地在外面等待室里等着,原以为这样的重症肯定要救治很久,没想到洛卡却很快就从手术室出来了。
她脸色微红,抓着一角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我没事啦艾斯……我们回去吧。”
“你怎么会没事呢!”艾斯着急地朝她吼道,“你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说没事就没事,你究竟有没有把你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啊?”
“我……我……”洛卡咬了咬唇,脸色发红,“我真的没事!是我小题大做了!我们回去吧!”
“啊?”艾斯皱着眉头绕着她走了一圈,“你这叫小题大做?”
她的血干涸在她的裤管和小腿上,偏黑的颜色在诊所炽黄的灯光下有些触目惊心。由于大量出血,洛卡的双腿仍在微颤,再看面色——不知因为什么,羞愤?难堪?洛卡的面色倒是一片绯红,看不出好与不好。
“医生怎么说?”见洛卡不肯说话,艾斯一脚跨进诊室想去找医生了解情况,被洛卡牢牢抓住。
“没、没事的,就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我回家喝点糖水就没事了。”洛卡拉着他不放手,似乎是愈发羞涩,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别、别去找医生了,我们回去睡觉吧。再不睡觉就天亮了……”
“你这家伙能不能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啊!”艾斯不耐烦地高声打断她,却终归没有甩开她,“行了,你别跟着添乱了。我去找那个庸医算账,流这么多血还说是什么正常的整理现象,他试试自己流这么多血就知道这是不是什么生理现象了!”
“……你给我站住!”洛卡情急之下大喝一声,“说了没事就是没事,我们回家!”
艾斯见洛卡竟然真的动了怒,莫名其妙之余又有些委屈:“我这也是为了你啊,你生什么气啊!好了,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去给你讨回公道……”
“讨什么公道啊!”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护士听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了,跳出来指着他们骂道,“这是例假!例假!你知道例假是什么不?每个女孩子都会来例假,你的小女朋友就这个体质,就是会流好多血!干啥,这点破事你还想搞医闹啊?你有这个闲情逸致不如先在我们这好好看看你的脑子!”
护士说到此处似乎是有些激动,捂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喘了好一阵,“行了,你俩滚吧。这大半夜的真是来气。”
艾斯皱着眉头看着这位体型与达旦差不了多少的魁梧的护士,勉强给了身边死死拉着他的洛卡一个面子,没有当场发作,只是瓮声瓮气地问道:“例假是个什么东西?我读医书不多,但是我怀疑你在骗我。”
——哪有人无缘无故流这么多血的?
护士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热血一股脑冲上了脑门:“例假就是例假!女孩子每个月有一次例假,来几年例假就能回家生娃娃了!你读书不多就在家待着,少特么出来丢人现眼!”
——最终他们被护士一手一个扔出了诊所。
说到生娃娃这个事,两人不免有些尴尬。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洛卡先开口道:“当年萨博他……”
她闭嘴不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沉重了。
萨博已经不在了。
她看了看天色,一轮弯月挂在半空,冷冷清清的,周边缀了几颗黯淡的星。她眯了眯眼睛,看来明天天气大概会挺好的。
偶尔吹了阵冷风过来,她打了个寒颤——来个例假竟然开始怕冷了。
一旁的艾斯看了看她的侧脸,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玛琪诺问他的话:“艾斯,你真的知道你是为什么生气吗?”
“……谁、谁叫她穿个裙子就得意洋洋的!”
他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愧,偏过头去执拗地不肯直视玛琪诺漂亮干净的眼睛,“明明平时都,和我一样……”
“那你并不是气她船漂亮衣服,只是气她变得不一样了而已啊。”玛琪诺伸手想要摸一摸艾斯的脑袋,毫无意外地被他别扭地避开,她却不生气,仍然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只是怕她出什么变故——或者说是,怕你们的生活出什么变故,她不再是原来的洛卡了,对不对?”
艾斯没有说话——没有同意她的话,也并未反驳。
“这个事情很简单呀。”玛琪诺笑眯眯地说道,“你去问问她不就好了?”
“问、问她什么?”他呆住了,结结巴巴地开口。
“问她会不会离开你呀。”玛琪诺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了,“问她会不会变呀,会不会让我们艾斯感到不安呀。”
“……你胡说什么?!”艾斯的声音高起来,试图掩盖自己的心虚,“她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艾斯。”玛琪诺认真地对他说道,“你这就叫患得患失哦?虽然我不清楚你和洛卡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不能认识到问题产生的根本原因,你们之间的心结是无法解开的——所以,你就去问问她,问问她,你就安心了。”
*
“……喂。洛卡。”他忽然开口。
“嗯?”洛卡转头看他。
她清明的目光让艾斯缩了缩脖子,剩下的话差点就被他一股脑咽下去了:“……白天,是我不对,抱歉了。”
“啊?我早就忘啦。”她的声音是带了几分笑意的,夜风撩起她的头发丝,长至肩膀的蓬松微卷的白色长发的发梢在风中微微拂动,微风送来她身上隐约的沐浴乳的清香。
他听见她柔和娇俏的声线,那声调是微微上扬的,仿佛秋日里沉沉的麦穗轻轻扫过他的手掌和心尖,惹得他有些痒,却怎么也无法将那麦穗一把抓住。
那种无力感让他心焦、烦躁得很。
“艾斯,有事一定一定不要憋在心里哦。”洛卡拉住他的手,“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
她这么说着,眉眼弯弯,蓝眸被夜色染得暗了一层,看着却仿佛比以往更为明亮了。
艾斯反握住她的手,才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
“你很冷吗?”少年上前把少女抱起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们的头上有微凉的夜风拂过,脚下踏着的是清冷的月光,“我真的不懂,你这到底是啥病。你不让我找那个庸医算账也就算了,你还不让我看看你的伤……”
洛卡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感受到艾斯身上略烫的温度:“噗……这是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不是什么伤痛更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发作起来真要命。”
“都要命了,看你说得云淡风轻的。”艾斯不满地嘟哝道,回想起来刚才那个凶巴巴的护士说的话,“为什么女孩子生个娃娃这么要命啊?我以前听萨博说,好像亲热个一晚上就有了……”
他忽然闭嘴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提了那些洛卡曾明令禁止他们再提的羞羞的事情、还是因为在洛卡面前提起了萨博——艾斯和路飞自认为能够坦然面对萨博的离开,因此每回提起即使心如刀割,连脸上的笑容都会化作泡沫消失掉,他却还是和路飞说:“我们要带着萨博的份,努力地修行努力地变强,将来才能在提起他来的时候无愧于心。”
路飞是深表赞同的,所以他在听完这番话之后只是抹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只有洛卡,当时不会表现出什么,只是会在他们这样说的时候笑得很温和。他当时只以为洛卡也是赞同的,并没察觉出什么。直到很多很多次以后,他注意到洛卡的笑容几乎没有变化过,艾斯才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她好像只是在勉强自己。
在他们的面前不能哭,只是笑。因为他们承受住了,所以她必须也承受住。
除了“患得患失论”,玛琪诺还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了很多。比如女孩和男孩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她们的心思更为细腻,思考模式与男孩有很大的不同。她们往往能够注意到更纤细更不同的东西。所以,也更敏感。
说实话,男孩女孩究竟有哪里不同,艾斯不是很明白。他所能明白的是,洛卡和他们肯定不同。
以前萨博问过她的,会不会采蘑菇、能不能分辨野菜和野草的区别之类的问题,她已经全都会了。往事扑面而来,鼻头不免酸涩,眼角不由自主地发湿——但是她总会稳住自己的声线,趁着转身的空档抹抹眼角,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说一句“我去弄点野菜来”就蹦蹦跳跳地远离那两个男孩的视线了。
“……以后在洛卡面前就别提萨博了。”
直到几个月前的某次,艾斯终于注意到洛卡的异常,沉着声对路飞说道。
“为什么?”路飞迷茫地看了看神色凝重的艾斯,又更迷茫地看了看远去的洛卡的身影,“你们俩又发生啥了?啊,我搞不懂。你们俩之间的事情简直比洛卡的花学方程式还难懂。”
艾斯扶额叹息:“是化学方程式。算了,你这种白痴是不会懂的。你就听我的就完了。”
“……你干嘛又骂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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