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二刻,天后邝露与她的剑侍霓裳,一起降临在了旭凤锦觅人间隐居地——溪源谷。
面对旭凤施展的强大结界屏障,霓裳轻笑一声,捡起地面一片斑驳的残叶,朝其轻吐一气,若有万剑劈刺之声,无数道细小的灿白光束,从残叶上密密麻麻的斑孔透出,根根直刺屏障,莫几,屏障便被光束撕裂出一个缺口,供人进入。
此时节已近深秋,但见谷内,山涧淡绿,四野围玉,低首所视,茸茸苔石上,遍布金黄残叶,举目望空,俱是苍树间累,远处,俏丘旁,错落数点红亭,蜿蜒溪流上,架着几道云纹桥,静怡悠然,轻泉淙淙,不胜美景,心舒释然。
“旭凤可是真会选地方,这样的美景只要稍站片刻,心就如被洗净了一般。”第一次来到溪源谷的霓裳赞叹道。
“岩壑澄清景,景清岩壑深。白云飞暮色,绿水激清音。涧户散余彩,山窗凝宿阴。花草共萦映,树石相陵临。”邝露轻吟诗后道“:旭凤,他迟早会和天界再战。”
“妹妹何以见得?”
“多年前,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随陛下来此,就感觉到,这里无处不沉浸着旭凤的理想,到处透着他自小属于天界的审美,他根本不可能认同魔界文化,此次重登魔尊大位,不过是被压抑多年本性的回归,很快,魔界的生活会让他不满,他仙家的血脉会召唤他重返天界,夺回属于他原来的生活,天界是他真正灵魂归处。”
“妹妹居然和陛下同来过此地,我伴你身侧至今,你都未曾提起这事,也没见你再访此地,看来那次经历不是很愉快吧?”霓裳浅笑道。
不错,对于邝露,那是一次屈辱之行,从此她不再来溪源谷。那是她与润玉大婚后第一年,一天,平时总是与她平淡相处的润玉,突然热情洋溢的拉着她的手,说要一起拜访溪源谷,和旭凤夫妻一起叙叙旧。
初始,邝露甚为高兴,带上她是不是意味着润玉彻底放下了锦觅?这样,自己完完整整的拥有陛下就指日可待了,不是吗?
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成了工具,一个检验锦觅的工具而已。那天,四个人在一起,饮茶畅谈。和天界不同,润玉表现出对邝露异乎寻常的关怀体贴,呵护备至,情暖之话,句句浮荡人心。邝露何其聪明,她明白这些甜蜜之话背后,实际带着润玉的怒意。
润玉有意在锦觅面前表演和邝露的恩爱,但没用,令润玉大失所望,锦觅毫不在意,甚至异常欢喜邝露,大嫂前大嫂后甜甜的叫着,连一丝不满都没有,润玉最终丧气了。
那夜,沮丧的润玉带着同样沮丧的邝露,回到天界,邝露不发一言便欲转身要返回自己的紫方云宫。
不想,润玉突然猛的一把将邝露抱起,化作一道流星,冲入了璇玑宫,润玉的寝殿。
白玉床上,宸星帐下,润玉琥珀色的双眼,被愤怒和情1欲塞满,银亮的龙尾将邝露时而辗转缠绕,时而研磨碾压,时而轻抚拨弄,邝露经历了自大婚以来最为激烈的灵修,然而那次真算不上是个美好的回忆,合欢效乐下,邝露隐隐的觉的,自己的丈夫似乎将她想象成了锦觅......
但,那都成了屈辱的过去,五百年后的今天,自己和陛下共创了一个新的天界,共有了一个艳羡天下的孩子,那一颗真心还会远吗?自己的付出陛下会看到吗?
邝露失神间,竟有凄怨悲切箜篌之音,倏然间回荡于空灵谷间,道不尽心伤情苦,居然契合邝露心中所想,不禁一行晶泪滑落,想来,弹者定也是伤心人。
“妹妹担心,这是剑气传音。”霓裳冷厉的道,并取下自己镇发七发簪之一。只见一阵太虚烟霞起,宛若峦峰流云,一把剑身似乎由凝白飞絮构成的双头剑现于手上,那正是她所持天山七剑之一——天瀑剑。
“靡芜盈手泣斜晖,闻道邻家夫婿归。”箜篌之音下,忽一女子悲凉吟歌声,借着音波之功远远传来。音结于“归”字上时,霓裳玉指轻弹天瀑剑剑身,发出“叮”的一声悠长清脆剑鸣,这道剑鸣竟然扭曲了箜篌之音,使得悲切之声突然跳音失谱,瞬间,唰唰几声,山丘上立着的数座小亭被不明之刃切成数节倒塌,那正是霓裳以击剑之音偏斜了对方箜篌乐音剑气,切到了那些小红亭。
这道扰音剑鸣明显激怒了弹奏箜篌女子,但闻箜篌之乐,节奏急速加快,凉薄寡意之声如风骤紧,那首鱼玄机的《闺怨》也在她的口中显出怒嗔之气。
霓裳一脸不屑,在满是剑气的乐音中,不断轻弹天瀑剑身开始抢攻,一连串的“叮、叮”的击剑声与箜篌怨乐并然而起,周遭的绿树被成片成片的斩断,溪水上的小桥尽数震塌,连坚硬的岩壁山丘也被剑气切割倾斜而开始大面积山体滑坡,轰隆爆鸣中,空宁谷境顷刻便毁于二人剑音对抗中。
音声剑气较量中,邝露霓裳没有片刻停留,向旭凤锦觅居所前进,道旁开始出现横七竖八全副武装的魔族兵士尸体,皆是毙命于箜篌剑音下,看到此情此景,邝露心头一紧已明白了七分,登临魔尊的旭凤却派遣手持刀剑的魔兵来溪源谷,显然旭凤和锦觅的关系基本完了。
不一会,柳暗花明,云草深处,旭凤锦觅所居山斋霍然现于眼前,黑压压的魔兵尸体堆在山斋阶石之下,而一披头散发的黑衣女子犹若一道影子般,蹲坐在山斋前的台阶上,弹着一把金闪闪的箜篌。
“那是旭凤的金凤翘首箜篌,我曾于宫宴上见他弹过。”邝露一眼便认出了女子手中箜篌正是旭凤所有之物。
“扃闭朱门人不到,砧声何事透罗帏。”黑衣女子此时所唱,正是《闺怨》最后两句,每字每词在急歌驰奏下,倾注了强大的灵力,一股巨大的无形气墙压了过来,是由剑气组成的墙,剧烈的嗡嗡破气之声,宏若雷鸣,周遭青草齐齐碎为粉粒,块块地砖皲裂破碎。
“这段不错。”霓裳轻笑一声,又轻摘下一根稍显粗大的发簪,顿时谷内被一圈金郁重光包裹,一把五尺长,剑身厚重宽大,散发暗金之色的巨剑出现在霓裳手上,那是天山七剑之——舍神剑,一把开山辟石、力大无穷的重剑。
破,霓裳轻喝一声,左手天瀑剑猛的击向右手的舍神剑,清脆的“叮”声与雄浑的“噹”同时响起,激起一道环形灵压剑气,将箜篌剑气之墙全数轰散,剩余的余劲更是压向黑衣女子。
只听“邦啷”一声,黑衣女子手上的箜篌在霓裳双剑所击产生的灵压剑气下震碎成数块,散落于黑衣女子浓黑的裙裾之下。
“不,不,金凤翘首箜篌,我送给旭凤的礼物......”黑衣女子呆滞的看着地上毁掉的箜篌,一动也不动,呢喃着,丝毫没有在意靠近的邝露和霓裳。
一刹那,邝露看清了黑衣女子阴郁的身形与外貌,认出了女子,那正是消失多年的鸟族公主——穗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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