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枪声结束了一条生命，只留下一个背包安静地落在那里。
不多久，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溜过来，靠近背包后，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数次蹲下站起，却在第五次蹲下时再没能站起。
一颗子弹同样带走了他的生命。
“轰。”开出最后一枪的男人直接给自己扔了个手榴弹，化身背包。
为队友报仇后自杀，组队双方同时登出，语音交流中传出对方的男声：“靠，方名真你能不能认真点儿？你一个当过兵的，拿着枪还能被别人给毙了！”
看着屏幕上那个染着黄毛的男人，方名真退开转椅，抽出根烟叼上，说：“我不喜欢射击游戏。”
“是啊，你居然喜欢经营养成类游戏。”曲云收撇嘴。
抬手将打火机扔到桌上，方名真问：“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曲云收道：“肯定赶得上慈善晚宴。”
“我以为你明天回不来。”方名真道。
“什么意思？”曲云收原本就很个性的发型疑似炸起：“你找谁当男伴了？”不等方名真回答，立刻又说：“不过老孟不在，还有谁能和我抢？”
方名真瞄了眼手机，乐杉发来的短信显示着已经准备好的房间号。过一会儿，陆昀会到这个房间来找她“谈条件”。
“你笑什么？”镜头另一边，曲云收狐疑地问。
方名真不答：“既然你回来了，那就轮不到别人了。”
曲云收怀疑她在转移话题：“你该不会是打算把什么阿猫阿狗带去晚宴吧？”又想起什么：“那个叫何焱的你还没打发？”
方名真看了眼时间：“明天见了再说吧。”说着，切断了视频，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将烟蒂弹进垃圾桶。
待烟雾散尽，把乐杉叫进来说：“让他来吧。”
陆昀接到消息时，陆宁就在旁边。他对这件事情的适应态度似乎比陆昀好很多，甚至开始张罗着将哥哥打扮得更郑重一些，
陆宁怂恿着他换个发型。
陆昀觉得羞耻：“难道我还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送给她吃掉吗？”
陆宁：“为了五十万。”
陆昀乖乖去理发。
陆宁逼他一件件换衣服，为了找出最帅气的一套。
陆昀：“一共就这么几件，穿哪一套还不是都一样！”
陆宁：“为了五十万。”
陆昀乖乖去换衣服。
最后，焕然一新的少年新鲜出炉，陆宁在病床上打量着帅气的哥哥，觉得非常满意，托着下巴笑眯眯地打量着，寻找可能没有发现的不足之处。
陆昀一想到自己这一番忙活只是为了去找方名真开房，就觉得全身不自在，羞恼道：“你之前明明说过我的第一次应该和喜欢的人，现在却开开心心地把我往那个女人床上送——”
“嘘——”
这次陆昀不吃这套，继续说：“还非要把我打扮成这样......”
陆宁抬头看天：“不打扮成这样，她要是不想睡你，我的五十万可怎么办？”顿了顿，无辜道：“那是我的救命钱！”
陆昀哭笑不得。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答应方名真的是他，为此纠结的也是他。陆宁比他看得开，既然答应了，就将一切徘徊全部抛开，专心去做，付出全力，绝不后悔。
难道陆宁希望哥哥用身体来换取五十万借款吗？并不。然而，他可以在陆昀犹豫徘徊时帮他理清思路，却会在他做出决定时全力支持。即便这五十万于他而言未必有意义，就像他哪怕手术成功，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多活几年。
一切准备完毕，陆宁欢送陆昀开启人生新篇章，临了摆摆手，做出口型说：“加油~”
陆昀忽然觉得充满了勇气。
然而这点勇气在酒店门口又消失殆尽。金碧辉煌的大门上方，“金碧辉煌”四个字闪闪发光。他曾经听说这里，是一家知名娱乐会所，而娱乐会所四个字在他眼中便约等于“不干不净”。从小学开始的每个假期，学校的通知单上都会列出要求“禁止出入三室一厅等娱乐场所”，他从来都严格执行，直到今天。
可他却可悲地发现，哪怕对这种地方充满厌恶，他依然为自己廉价的装束而自惭形秽。深呼吸走进去，立刻有男人迎上来，他认得，是方名真的秘书，于他而言，就像恶魔身边助纣为虐的小喽啰。
乐杉将房卡交给他，打个“请”的手势：“方总在房间等你。”
陆昀扯了扯衬衫衣摆，一路挺胸抬头目不斜视，直到“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方名真侧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对着电脑不知做什么。陆昀进来时，她对着电脑点头。说：“那就这幅，后天卖掉。”
对方说了什么，方名真面色不变，重复：“卖掉。”接着拔掉耳机摁上电脑，再没有理会。
抬眼时看到陆昀，目光瞬间从上到下将他扫遍，指了指：“去洗澡。”
“我，”陆昀发现自己嗓子发干，“我来之前洗过了。”
方名真低头不再看他，翻开一个厚厚的本子，又指：“去洗。”
陆昀觉得双脚僵硬得仿佛长在别人身上，拖着步伐向那个方向走去。令他如临大敌的事情，却丝毫没有影响方名真的状态。她将本子翻开第一页，寥寥几字：我会找到他。落款：2012年8月30日。六年前。
接着，沉重的本子在她眼中飞快翻过，只剩下最后薄薄几页。她沉吟着，提笔写下：后天是最后一天。
合上本子，呆怔片刻，打开电视，正好是何焱作为嘉宾出席的一个综艺节目，颇有笑点，她看得不亦乐乎，连浴室门打开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陆昀把浴袍裹紧，隔着两个身位坐到方名真身边。见方名真不说话，他硬着头皮问：“房间里有摄像头吗？”
方名真看过来：“怕我拍你裸~照？”
陆昀如坐针毡。他也觉得没必要，但是完全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少年依靠着各种途径获得的可怜的了解，觉得这种事情可以避免一下。
又或者，这种传说中才存在的交易戏码都发生了，其他可怕的情况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方名真笑了笑，扔给他一堆文件：“钱货两讫，你可以先签字。明天打钱。”
完全一副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态度。
一应程序走完，再无反悔可能。陆昀做足了心理准备，稍镇定了些。然而方名真却兴味十足地继续看电视节目。
他裹着浴袍紧张兮兮地在旁边坐等。
等了半天，没等来方名真动作，却等来她接到个电话。他听不到电话那边的人说些什么，却听到方名真说：“我去接你。”
撂下电话没多久，方名真就往外走。陆昀将羞耻全都抛到脑后，大步拦到她身前问：“你去哪儿？”
方名真越过他：“等着。”顿了顿：“抽屉里有套，你可以先学学怎么用。”
从金碧辉煌出来时，乐杉已经将车开到门口，接上方名真一同前往飞机场。一上车方名真就问：“你之前不知道？”
“我也是刚接到消息。”很不巧，和方名真安排好的时间撞上了。他有点同情陆昀，怀着忐忑的心情来捐躯，没想到对方根本兴致了了。有些事情真正发生往往不是最难过的，真正煎熬的是发生前的七上八下。陆昀刚好就被架在这里。
飞机场不远，两人动作也快。女人刚下飞机时打电话过来，再取个行李磨蹭着出来，他们正好赶上。
对方也一眼看过来，拿着墨镜的手摆了摆，拉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风一样轻巧地赶过来。还差几步时，把行李箱一甩，大踏几步，就越过乐杉，和方名真来了个热情的拥抱，顺便在她脸上mua的一口。
她的装束干净利落，清爽的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身上纯白T恤黑色紧腿长裤，踩着一双马丁靴，因为过分热情，险些踩上方名真的高跟鞋。
“Darling~惊不惊喜？”乐此时回身就在乐杉脸上掐了一把，“咦，瘦了啊，真真，你是不是虐待我家宝贝了？”一伸手：“不行，要加工资。”
方名真在她手上拍了一巴掌：“拿走吧。”
乐此时一耸鼻子：“小气鬼哦。”
方名真笑了。她停下脚步，张开双臂轻拥住她，在耳边低柔说：“离婚愉快。”
“哈。”乐此时扣回墨镜：“是啊，从此我又拥有一大片森林了！”
乐此时这一次是去离婚旅行的，目的地是拉斯维加斯，用她的话说，结婚的时候没有去，离婚的时候总要去一趟。于是两位已经领证离婚的男女跑去拉斯维加斯完成了最后一次盛大浪漫而疯狂的旅行，最终和平分手。
乐此时的状态看起来非常好，很快就可以投入工作。她正好参与了恒科即将上市的准备工作，负责法律相关部分，与方名真算有一点合作关系，很愉快地向方名真提出建议：不如今晚我们大被同眠，就一些工作问题进行进一步探讨吧。
方名真是打算答应的，然而乐杉适时提醒：方总，您的房间里还有个男人在等着呢。
方名真轻弹烟灰：“那就让他免费住一晚。”
乐此时却挤挤眼睛：“哇哦~”
接下来是一阵关于对方身高体重三围，以及年龄职业个性的交流。最后乐此时一合掌，语重心长：“快去吧，小鲜肉等着你哦。”
临走，拍拍乐杉肩膀：“小老弟，尽职尽责，辛苦辛苦。”
乐杉面瘫脸不变，退后一步：“乐女士慢走。”
大概因为本人就喜欢恋爱结婚，乐此时平日里大大咧咧，论起做媒，功力毫不逊色，每次见面乐杉都会被催婚，已经头痛到不想和她说话。提醒方名真离开大概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否则，根本不需要提醒。
因为方名真只想晾着陆昀。
却不会饥不择食到随便一个男人送上门来便顺理成章地接受。
但陆昀并不知道。他焦急地等在房间，盯着钟表上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一会儿想到陆宁行动不便，日常起居需要照顾，一会儿想到方名真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是说她忽然不打算借钱给他，于是他不用纠结顾忌，却也拿不到陆宁的救命钱。
坐立不安中，方名真终于回来了。
她看了陆昀一眼，又坐回沙发开始看电视。陆昀却半点儿看不进去，屁股一会儿磨蹭一下，慢慢挪到了方名真身边。
半晌，低声问：“什么时候开始？”
“不用了。”方名真漫不经心回了句。
陆昀觉得全身血液都冻住了，嘴唇张了张，艰涩道：“为什么？”
方名真扔掉遥控，起身往浴室去，闻言随口说：“没兴趣。”
走出没几步，冲劲袭来，腰上跟着一紧。
陆昀搂住她的腰，手在发抖，声音也抖：“你和我说的，我学了。”顿了顿，“给我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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