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妤想甩开少年的手,但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非要翻开她的掌心查看一番。
嘴里还不停念着:“怎么坐在这里就睡了,是做恶梦魇着了?也怪我不该逗你,你打我本也没什么,不过看你这手上的红印子,疼了吧?”
少年的掌心温热,此情此景也愈发真实,叫霍知妤再不能相信这是梦境。她好像是来到了一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
心中的猜测和震惊如骇浪般在心中翻滚,但她也是个见过风浪的,知道不能在知悉事情真相之前就露出异样来,白惹了人怀疑。
于是,霍知妤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自己发红的掌心,然后顺其自然把手抽回来。
这一双手依然跟藕芽一般白滑细嫩,像是她自己的。而且刚才那少年叫她妤表妹。
同样的妤字,所以她还是她?
少年见她只顾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看,越发焦急起来,“我给你吹吹还不行吗?”
须臾间,霍知妤已经有了应对措施。
她没给少年再次抓着她手的机会,而是重新抬起头来,用迷茫无措的眼神看着他。
“表哥。”她轻轻唤了一声,音音婉婉,百转柔肠。
这一声表哥,叫得少年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妤表妹,什么事你说。”他觉得这一刻,眼前少女要是开口要他的命,他都会给。
“表哥,我刚才做梦失忆了,见着你也不认识,甚至叫不出你的名字。我……我好害怕!”她说得情真意切,长长的睫毛因为惊恐无措而轻轻颤着,像羽毛一下一下挠在少年的心尖上。
“不会的,你不会忘了我的。”他立即否定道。
又像真的怕她会忘记似的,一遍一遍重复着自己的名字,“我叫陆湛,我是你的湛表哥啊!你都叫我湛表哥的!”
听到陆湛这个名字,霍知妤觉得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头顶上劈开,炸得她头皮发麻。
在她所有的认知和记忆中,只昨晚她看过的那本书里出现过陆湛这个名字。
难道她如今置身在一本书里?
就算霍知妤是个见过风浪的人,也禁不住这个猜测太过骇人。
以至于她都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人走过来,倏然转身便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哎……哎呦!”一个身穿碧色衣裙的小丫鬟被霍知妤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说话都结巴了,“姑……姑娘,您……您……”
霍知妤记得,那本书中的霍知妤身边有个伺候的丫鬟就是结巴,叫……
就像为了让她的猜测得到证实似的,陆湛立即叫出了这丫鬟的名字,“伶儿,你走路怎的这么不小心,看把你家姑娘撞的。”
“我……我……我不是……”
是叫伶儿。
霍知妤当时看书的时候还嘟囔过,她的名字和书中一样也就罢了,连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和书中丫鬟的名字都相同,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她没想过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头,如今她竟真的来到了这本书中?
这叫她如何不惶恐!
周遭明明是四月花开的季节,但霍知妤只觉周遭都冰凌凌的,冷得她有些发抖。
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将此事慢慢消化,或者再确认一番,然后再从长计议。
“湛表哥,我忽然觉得有些冷,先回去加件衣裳。”说完便扯了一把才将起身,还呆头呆脑有些发愣的伶儿,快步离开了。
只留下身后的少年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
霍知妤一句话都不想说,幸好这个时辰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什么人。
这府宅虽比不上皇宫,也比镇北王府稍逊一筹,但层台累榭,看着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没准就是书中的诚国公府。
同伶儿回了居院,霍知妤立即进了内室,拉过不明所以的小丫鬟,用的同样是对待陆湛的计策,“伶儿,刚才我梦见我们离开这里回家了。”
一听这句话,小丫鬟竟扁扁嘴差点哭出来,“夫……夫人不……不在了,姑娘……您……您回家去,还有谁护着您,老……老爷该……该把您卖了。”
耐着性子听完伶儿结结巴巴的话,霍知妤的心再次沉了沉。
这情节再熟悉不过,书中霍知妤的母亲,也就是诚国公府的假千金如今已经离世。她的父亲又是个不靠谱的,之前差点要把她卖去当瘦马。所以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过自己的家了。
真的穿书了!
这个认知仿佛抽空了霍知妤所有的力气,她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不小心将桌上放着的菱花镜碰在了地上,发出咣啷一声响。
伶儿上前捡起了菱花镜,却被回过神来的霍知妤接过来扣在腿上。
“伶儿,去给我端杯茶来。”
霍知妤将伶儿支走,这才将扣在腿上的菱花镜慢慢翻转过来,举到自己的面前。
镜子里也是个美人,但分明是一张她不认识的脸。
她微笑着眨眨眼,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眨眨眼,一双比她略狭长的眼眸微微挑着,清纯中不经意就多了几分勾人的媚色。
霍知妤手一松,菱花镜再次掉了下去,这次却是砸在了她的脚趾上,疼得她眼泪差点飙了出来。
不要!
她堂堂镇北王之女,一生恭谨守礼,就算身困深宫也不曾做过曲意逢迎 ,刻意讨好男人的事情。她不要做勾搭表哥的妖艳贱.货。
霍知妤跑出了屋子,一路往诚国公府园中的湖边跑去。她是掉入湖中才穿进这本书里来的,她要跳回去。
此时正是午憩的时候,霍知妤一路上只碰见府中两个端着瓜果的丫鬟,对着她行礼问好:“妤表姑娘。”
霍知妤此时只急着跳湖,也没抬眼看人,只略一颔首便与她们错开身匆匆而过。
“你看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还真当自己是高门贵女了,叫她一句表姑娘都是抬举她。”待霍知妤走远,其中一个丫鬟对着那远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就是就是,她那娘就是国公府的假千金,不过是婢生罢了。仗着太夫人心肠软,非要把自己女儿送来国公府养。”另一个丫鬟对此事也是一脸鄙夷。
“跟国公府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却非要赖在这里当什么表姑娘,一点脸面都不要!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就是凤凰了?!”
“住口!”
两个丫鬟说得正起劲儿,也没留意到有人走过来,而且还出声喝住了她们。
待她们回过头去看见来人,却是脸色一白,忙裣衽行礼,态度比刚才对着霍知妤恭敬多了,“婉表姑娘。”
真正的表姑娘来了。
“敢在背后编排主子,信不信我禀了外祖母,将你们撵出国公府?”
“不……不敢!”两个丫鬟被这话吓得直抖,手中果盘里的梨子都滚在了地上。
“不敢?”顾婉笑了笑,“你们嫉妒心如此重,有什么不敢的。”
两个丫鬟明白婉表姑娘话里的意思。
同样都是婢生的,她们在这里做着下人,那位却成了被伺候的主子。
真的是同人不同命。
嫉妒吗?要说不嫉妒是假的。
她们在这位聪慧的婉表姑娘面前无处遁形。
“婉表姑娘,我们下次真的不敢了。求您原谅我们这一次,不要告诉太夫人。”两个丫鬟干脆放下手中的果盘,扑通一声就给顾婉跪下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况且这不是在自家平阳侯府中,顾婉示意身边的丫鬟青儿将两个丫鬟扶起。
她再次开口说的话也软了一些,“既然你们在国公府里伺候,就应该知道外祖母是把妤妹妹当亲外孙女的。妤妹妹的身份是外祖母给的。你们便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质疑。”
“没有,我们没有。”两个丫鬟异口同声的应道。
顾婉知道她们这次应该长了记性,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
顾婉向着霍知妤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只淡淡的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大姑娘,您对妤表姑娘可真好!”顾婉身边的丫鬟青儿道。
“谈不上好与不好。”顾婉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你回侯府去也不要再提。”
这对假千金母女,一直是她母亲这位真千金心里的一根刺。
还是能不提,就不提吧。
*
霍知妤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一口气跑到了湖边。
还没到夏天,湖面上只零零碎碎的飘着几片嫩绿的还没有长开的荷叶。
为了不引起注意,她特意选了一个靠近假山石的地方,能够遮挡住她的身影。
她再次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人,这才迈着步子往湖中走。
可能是因为地形不太熟,刚迈了两步她就踩着硬石崴了脚,整个人失去重心便往湖里跌。
这一刻霍知妤想的是,这么个跌进湖里的方式也太丢人,太不完美了吧。
不过殊途同归,等掉进湖里,她就可以回家了。
哪怕不能回家,哪怕再死一次,她也不要做这什么妤表妹。
只是算盘打得好好的,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直处于腾空的状态,根本就没有掉进湖里去。
贼老天故意跟她作对是不是?
霍知妤后知后觉才发现,是有人从后头拎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她垂下头去,看到一双属于男人的黑色皂靴。
这不会又是哪个该死的表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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