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眼盲第二天

    篝火中的松枝小柴在燃烧时时不时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火光照亮了周围一片被收拾齐整的空地,仆从们在另一边整理着物什,主人们则坐在篝火旁的石头上,吃着早早就准备好的食物。

    离平安京大概只有一两天的路程了,经过白天的长途跋涉,一行人在靠近傍晚的时候停下,找了块靠近水源的平地修整。

    坚持自己照顾自己的第五明吃了一个梅干团子,喝了几口竹筒罐装着的热茶,努力地适应着眼盲带来的一些生活上的不便。

    英子和第五广之看着孩子已经有条不紊的动作,互相间欣慰的笑了笑,阿明这孩子是想努力表现的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好让他们不用太过担心他吧。

    想起儿子刚失明时,自己惊慌失措举目无神,反倒是要阿明低声安慰自己的模样,英子有些惭愧,不论这趟平安京之行顺利与否,阿明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吧。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面巾,英子伸手替男孩擦了擦嘴角,恬静的男孩微微抬头回了自己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旁侍奉的侍女看到自家小殿下温柔的带着些许安抚意味的笑容,想起了小殿下失明后自己一个人在院子摸索,摔倒了也不让旁人扶,自己站起来拍拍衣服继续熟悉府邸的情形,那少年人倔犟的神情和眼前的明朗的笑容重合,让人忍不住心中一酸。

    城主大人一家这么好的大人,为什么突然就有这样的不幸发生在了小殿下身上,小殿下那么善良活泼,府里的下人们谁不喜欢小殿下,真希望京都的阴阳师大人们能有法子治好小殿下的眼睛,侍女在心中暗暗祈祷。

    说来也是巧合,不久前,鼎鼎大名的云游僧侣,百论宗观勒大人的那位研修天文道的弟子,太友高聪,在修行途中路过月见城,正是他建议城主夫妻带着小殿下前往京都找阴阳师们求助,也许能有解决办法。

    那位的大人临走时还特地送了一枚御守给小殿下,说是保佑平安顺遂的。

    第五广之看着儿子整理好衣物,俊美的脸上扬起豪爽的笑容,他相信自己的儿子,男子汉大丈夫,哪怕一时遭遇挫折,也能以爽朗的姿态从容应对,这才能成为值得月见城子民们信赖依靠的月见城下一任城主啊。

    想罢,他将佩刀置于膝上,伸手往男孩的方向招了招手,开口说,“阿明,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父亲的佩刀吗,过来,我教你怎么为它手入,等你成年以后,它就是你的刀了,总要学会怎么护养它。”

    “父亲,它有名字的,才不叫‘父亲的佩刀’。”第五明不满的皱了皱眉,起身循着声音走去,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看不清路的瞎子在走路。

    “好好,莺丸是吧,阿明取的名字总是那么好听呢。”

    第五广之立马顺毛,英子在一旁抿唇偷笑。在儿子靠近后第五广之伸手一捞,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第五明有些无奈。想来莺丸是父亲从京都布武中赢得的太刀,据说是有名的工匠友成锻造的,还没得到赐名的新刀,父亲得到它后一直叫它月见城主的佩刀,据说是由于从小是个起名废,身边的东西都统一叫广之的马,月见城主的笛子之类的,自己的名字都还是母亲起的,如果让父亲来想名字,估计自己只能叫第五广子、第五之子之类的吧……忍不住吐槽了下心大的老爹,还好家里有母亲呢。

    收回思绪,第五明把头转向那把出鞘的锋利太刀。

    这把刀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在他一片漆黑的世界中,只有它发出微弱的光,他能“看见”它,虽然只是一个恍惚的刀的轮廓。但也可想而知刚失明的自己碰到这把刀时有多么的惊奇,甚至在靠近它时还能听到它低低的嗡鸣,打招呼似的亲近之意传达到心中,那时的他似乎已经能预见到自己已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之前由突然目盲导致的积累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焦躁不安一点一点散去,它的出现给了第五明莫大的安全感。

    没有将此事告诉他人,也是怕家人为此事担心,怕这种灵异事件引发出不好的反响,而且能隐约感受到太刀情绪的他清楚知道莺丸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

    因为对这柄特殊御物止不住的喜爱,他央求父亲让自己为这柄太刀重新命名,刀剑出鞘的低吟声如夜莺鸣叫般悦耳,于是取名莺丸。他都还记的当他第一次叫它莺丸的时候,太刀周身的光晕似乎都亮了几分,喜悦的情绪抑制不住的传达过来,自己似乎都能听见从太刀那传来的几声模糊的呢喃。

    从初次相见的记忆中回过神来,身后的第五广之已经从一边的木匣中取出护养工具,开始进行步骤讲解了。

    “首先用试纸将刀身擦一遍,再用打粉棒进行打粉,要重点关照那些有些粗糙的部分,来,你摸摸看,”第五广之耐心的说,一边牵着阿明的手,小心的碰了碰刀背上的一处细微的划痕,“擦拭和打粉时都要仔细,不要漏过一些小细痕,佩刀是需要精心护养的。”

    第五广之完成了擦拭打粉后一边念叨着一些细节和小诀窍,一边拿出目钉拨和一小瓶丁字御刀油。

    “再用目钉拨打磨一遍刀身,力度要掌握好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用力也要均匀连贯,要特别注意刃尖的打磨,要沿着刀身水平向下,然后……,最后再上一层丁字御刀油,整个护养过程就结束了。”

    第五明看着那把经过精心护养后熠熠生辉的太刀,伸出手握住了手柄,太刀的重量对于一个五岁孩童还是有些承受不住的,但第五明就是忍不住想举起它,想看见它挥舞起来的样子,期待着自己能拿起来回应它的呼唤的那天。

    第五广之看着儿子有些激动的神情,笑了笑。早就察觉到这柄刀对儿子有与众不同的意义,不过,嘛,看破不说破,看小家伙一本正经地掩饰过去事后默默松口气的模样也是很有意思的不是吗。将刀收入刀鞘,递到儿子手上。

    “这次护养是阿明做的,所以莺丸接下来可以由阿明保管呢,等到了京都,阿明愿意的话,父亲可以教阿明刀术哦,很厉害很帅气,可以成为正真男子汉的刀术哦~”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第五广之带着几分期待用引诱小孩的怪蜀黎腔调说。

    第五明有些想吐槽自己老爹那哄骗三岁小孩的语气,虽然他现在确实挺小,但也没那么幼稚好不好,不过和父亲练习刀术这个提议本身还是很不错的,虽然预想的到会很辛苦。点头干脆的答应下来,为了防止某个大龄幼稚园儿童毁约,还要拉勾盖章作保证。嗯,这时候的第五明小朋友倒没有发觉拉勾盖章这种行为特别幼稚呢。

    转向第五广之视角,结果不出他意料,小家伙很快点头答应,还正经的要求拉勾勾,防止自己说话不算话。

    哈哈哈,这就是他第五家的小子呢,不愧是他家的,哪怕面临种种不利条件,也有勇气拿起刀剑,将来肯定不会比他差到哪里去的,肯定还能青出于蓝胜于蓝。而且最后还要求拉勾勾,哎呀呀,自家孩子不管怎样都好可爱啊~~~

    嗯,今天儿控老爹的心也依旧在荡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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