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宇墨由慢步到快步,之后停下,在影月殿前停疑了。
“我让你在门前站着了吗?给我滚进来!”殿内传来竹隐渊寒凛的声音,竹宇墨便照做,进去了。
殿内放置着一把古琴——夜银筝。那是竹霂生前最喜爱的筝,死后便被竹隐渊收在影月殿中了。
竹隐渊傲气仍在,只是那脾气,似不太好。“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让你找他不让你找他,你呢?哪次都说知道了,却还是想方设法的去找他!”竹宇墨像个被长辈责骂的孩子般,弱弱地道:“你总是说我们之间有过节,你还不告诉我是什么,让别人以为是骗人用的一样。”
“你知道阿娘怎么死的吗!?”竹隐渊有点气急败坏了,竹宇墨眼神微一呆滞,小声道:“你不是告诉我说是在竹霂亭里自刎身亡的吗?难道不是吗?!哥你告诉我,告诉我!”情绪愈加激烈,竹宇墨已经走到竹隐渊面前,双手把住竹隐渊的双肩,目光不再呆滞。
是啊,母亲去世那种事,怎么会在竹宇墨四岁时就真真地告诉他?
竹霂的死,本就在竹宇墨心中埋下阴影——因为他觉得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死,更何况是亲人。
竹霂生前,北冥国与宇轩国关系甚好,两国的百姓也都是熟识,北冥尘的生父北冥然虽死于暴|乱,但在那之前,也是与竹宇墨的生母竹霂关系颇好。
一朝北冥然从旁人口中听闻竹霂要杀了楚湘。然这只是旁人口中道出的,无依无据,更不会放在眼里。
时日愈加,这类事情听闻的也就越多,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淡化。直到□□的前一天,竹霂以飞鸽传信的方式传给了北冥然一封信。
“然郎,最后来一次寒霂亭吧...”寒霂亭便是如今的那间名为竹霂亭的亭子,只不过竹霂还未自刎,也为用竹霂之名命名罢了。
“最后一次...”北冥然喃喃自语,有半分不愿,不过最后还是配了剑去了。
到了寒霂亭,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竹帘之后的那名素衣女子——竹霂。“然郎...你来了啊...”那女子把北冥然邀入亭中。
既然来了,旁人口中的话,当然也能问了。
“竹霂,你对楚湘动过杀意吗?”北冥然开口了,他知道问出这种话是有伤情谊的,但他还是问了,或许他觉得问过之后,就没必要再见面了。
“然郎你听我说,我只是去找过她,听她诉说,没有对她动过一丝杀意...”竹霂解释道,她说的的确是实话。
“她又为何要与你说这般话语?她可是不喜离别的,她惜命,何因何故?”北冥然再次开口,他已经下了决心,今日一别,便永不相见。
他有些后悔,眉头稍一皱动,不过很快就舒开了。他不全是因为那些旁人口中的谰语而如此,他也是想保护妻子,像是被保护欲冲昏了头。
北冥然想过原因吗?他当然没想过。
竹霂像是要被他这般语气逼疯了,木讷地道:“我想杀她了?我想杀她了...我没有...我只是想帮她...我想帮她...”北冥然似是不想看到她了,喃喃道:“你疯了。”
竹霂的耳中响起了那日楚湘的话。
“我活不久了,那病不是人能治的...”
“阿霂你了结了我吧,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本就应死了去,不妨向前推几天...”
竹霂听不下去了,她开始疯言疯语了,“怎么,你想杀了我?你这么关心她,她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你都明白吗!?”听到前半句时,北冥然握了握腰间的剑,可听到后半句,微微抽出的剑刃停下了。
“楚湘怎么了?”北冥然停下了——楚湘没把她病重的事情告诉北冥然,北冥然也浑然不知。
但竹霂已经被他逼疯了,被他那种语气逼疯了,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想死。
竹霂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跃起掐住了北冥然的脖颈。北冥然的剑刃抽出,抵在竹霂的心前。“你是偏要我了断了你吗?”北冥然低声道。
竹霂仍然没有回答她,她也觉得多说无益,倒不如一死了之,于是手上力度加大,掐到北冥然的脖颈泛红,掐掉北冥然不得喘息。
北冥然无可忍了,一剑刺穿了她——北冥然脖颈上的手渐渐松开,鲜血从竹霂的心口处涌出,嘴角也溢出了殷红的鲜血,素色的白衣上斑驳血迹,似是天使被恶魔刺穿。竹霂的身形逐渐倒下,倒在了寒霂亭的青石板上。
而竹隐渊就站在那棵格外粗壮的竹子之后,亲眼看见了竹霂是怎么死的——他甚至看清了那剑刃是如何刺穿她的、竹霂是怎么倒下的。
竹隐渊的眼中映入了这一幕,他想喊“娘”,他想冲过去抱住死去的阿娘,可他怕北冥然同样杀了他——竹霂可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好好活着,永远永远。
那画面定格在了竹隐渊眼中,刻入了他的脑中,成为了最深处的记忆,永远也抹除不去了。竹霂死了,带着被冤的罪名、对楚湘的内疚以及对北冥然短暂的怨念死了。
北冥然神色愈加僵硬,他没有拔出刺穿竹霂心口的剑,而是把竹霂的手轻轻放在剑柄上——看上去像是自缢一样。竹霂的心口还有鲜血涌出,素色的白衣上聚集了愈来愈多的红迹。北冥然已逃之夭夭,殊不知逃了也无用,在第二天的□□中与楚湘一起死了。
夜晚时分,竹隐渊带了两个小小的侍从来到了寒霂亭——他们很惊,不明白竹霂为什么要自缢。
收好了竹霂僵硬的尸身,火化之后便把骨灰深埋在亭子之下,那间亭子便改了名,成了竹霂亭。
四岁的竹宇墨,五岁的竹隐渊,在最需要母亲的年华,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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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宇墨呆滞了,像木雕一样呆滞了,那双以前漆黑到发亮的眸子霎时变得灰暗,竹隐渊的语气变得和善起来:“宇墨,听哥的话,忘了他,好不好?”“哥你别说话...别说话,这是假的是吗,这一定是假的!!是假的...”竹宇墨抱住头自言自语了许久——他怎么会那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可是刚送了信物,刚刚许了诺啊!!
可能也只有他天真的把那戏言般的话当做诺言了吧。
竹宇墨一时失控,冲出了影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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