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楞了一下,赶忙上前,十分有力的搀扶起折从阮,狠狠的埋怨他:“岳祖施礼太过,莫要折了晚辈的寿。”
折从阮也不拍打衣袍上的尘土,一本正经的说:“主上乃是天下之主,老臣既是外戚,理应为天下人之表率。”
楚雄在一旁暗挑大拇指,折令公年纪虽老,不仅没有老糊涂,反而精明绝顶。
折赛花是李中易的平妻,按照道理来说,折令公稍微托大一点,以岳祖的身份,生受李中易一礼,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毕竟,李中易目前只是称了王,并没有登上帝位,身份上的悬殊,远不如臣子拜见皇帝那么的大。
然而,折从阮偏偏以大礼参拜了李中易,分明是想告诉李中易,西北折家绝无自外朝廷的长期割据之心。
大家都是明白人,折从阮表现出来的政治姿态,李中易尽管有些不太适应,却完全可以理解。
俗话说的好,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以李中易目前所掌握的军事势力,别说碾压区区一个西北折家,就算是整个大周国中,谁敢不从其号令?
形式比人强,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
李中易亲自搀着折从阮,一路迎进了中军大帐,并亲自搬来锦凳,扶着折从阮落了座。
李翠萱早早的得了李中易的吩咐,见宾主已经落座,便双手端着茶盘,亲自将茶盏捧到折从阮的面前。
折从阮端起茶盏,正欲小饮一口,无意中瞥见了李翠萱那张祸国殃民的狐精脸,心头不由猛的一凛,好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祸水呐!
尽管折从阮不怎么好色,但也有六房妾室,而且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
所谓,娶妻娶德,纳妾纳色,男人若是没有几房美妾,传出去都会被人所耻笑。
只是,李中易新纳的李翠萱,美艳不可方物,媚得令人心跳加速。以折从阮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他都居然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欲念,这也美得太过分了吧?
女人爱美,也爱互相攀比,男人其实也不例外。尤其是两个手握实权,皆为人上人的男人。
这年月,男人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总要明里暗里比较一下,如下的八卦话题:谁混得不如意了?谁的钱多?谁的地位更高?谁的地盘更大?
其中,最重要的是,谁有能力帮得上对方的大忙?其次就是,谁的小妾更漂亮,更有气质,更难弄得到手?
美绝人寰的小妾,哪怕是不苟言笑的亮相奉茶,都足以震住许多男人!
这就好比,前车是劳斯莱斯幻影,后边开五菱宏光的司机,绝对不敢跟车太近,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折从阮早就过了夜夜新郎的年岁,他担心的是,比折赛花更美得多的李翠萱,若是将来产下男娃,那么,将来他的外孙参与储君之位争夺战,可就有了天大的麻烦。
就皇家而言,母以子贵,或是子以母贵,都是常有之事。端看为君者,喜欢儿子更多,还是喜欢其母更多一些?
李中易已经小饮了三口茶汤,却始终没见折从阮说话,他不由高高的翘起嘴角,是老姜辣,还是朝天椒更辣?
老狐狸再厉害,李中易只是让祸水美娇娘露面奉上一盏茶而已,就整个的扳回了原本不利的局面!
有些暗中过招,不可能端上台面,却又事实存在。
比如说,折从阮当众下跪称臣,明里是臣服于李中易。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告诉李中易,他西北折家多少有些实力,绝不可轻侮?
以折从阮的使相令公的崇高地位,他去拜见开封城里的小皇帝必须有茶有座,就算是在先帝柴荣的面前,也顶多只是长揖到地而已。
军阀、世家和门阀,他们最看重的其实是手里的兵马,以及整个家族的利益,其次是能够传承家族荣耀的子孙。
至于族中女子,哪怕是嫡出的小娘子,其地位再高,也就那个样子了。正应了那句老话:嫁出去的闺女,如同泼出去的水。
事务反常即为妖,折从阮在黎明的前夜,过分的大礼参拜,当即触发了李中易的高度警觉!
高手之间过招,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多话,紧靠一些特定的姿态,即可告诉对方真实的本意。
折从阮格外的低姿态,迫使李中易安排远远美过折赛花的李翠萱出来奉茶,这其中的过招,既没有刀光剑影,亦没有血腥撕杀,却明白无误的告诉了折从阮,你不怕女儿和外孙失宠,就只管继续作吧。
“主上,老臣此来行在,主要是为了报喜的。”折从阮并非是个只懂暴力的莽夫,他敢于试探李中易的心意,必有所本。
“哦,不知喜出何来?”李中易见李翠萱故意站在他的身旁,并没有马上离开,显是也看破了折从阮的行藏,故意向折令公示威来着。
李中易不由哑然一笑,由此看来,帐内不仅仅是两只老狐狸而已,还必须加上一只成了精的小妖狐。
折从阮有亲孙女和亲外孙需要照应,站在李翠萱的立场上,她也必须替将来可能产下的龙子,作出长远的打算。
说白了,李中易将来传下的皇位,只有一把至高无上的龙椅,若是传给了折家的外孙,后唐宗室李家的外孙,就很可能有性命之忧!
出身于皇家,又饱读史书的李翠萱,比谁都明白。在皇位的争夺战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赢家通吃,输者丢命失妻丧子。
所谓的父子、兄弟的骨肉至亲,在具有绝对诱惑力的天大利益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也就是个笑话罢了。
“禀主上,犬子的大郎御寇,前些日子已经定了亲。”折从阮知道李中易不仅和折御寇有旧,而且也一直很欣赏折御寇,他见势不妙,赶紧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李中易果然很有兴趣的追问折从阮:“不知定下的是哪家的闺秀?”
折从阮抱拳拱手,喜滋滋的说:“乃是昭文馆直学士孙昌的嫡次女。”
“哦!”李中易听明白了,折从阮这是要告诉他,折家绝没有继续待在西北当军阀搞割据的野心,打算举族迁移至开封城中,就待在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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