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离渊坐在花园的小亭子中,拳头不自觉地紧握着,他皱着眉,眸光寒冷,俊美的面容被衬得白了几分,看似漠然,却仿佛蕴藏着隐忍的怒意。
“渊儿。”
沐离渊松开拳头,转过头,神色有所缓和,看着江夫人在他身边坐下,“母亲。”
江夫人看着沐离渊的神情,笑道:“我儿有心事了?”
沐离渊蹙眉,不说话。
“我听说你昨夜将人家清悠姑娘抱了回去,还吩咐夏萤给她煮了清神茶?”江夫人眼见沐离渊的神色浮现出烦躁,心里便有几分了然。
“这两年你没来看我,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愿多说。”江夫人神情落寞,转而又担忧心疼地看着沐离渊,“你若是与那姑娘有什么渊源,也该放下那……”
“母亲!”沐离渊冷冷地打断江夫人的话。
江夫人一怔,看着沐离渊起身。
“我厌恶与黑暗有关的人。”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夫人看着沐离渊孤寂的背影,叹了口气。
前几年的时候,她还庆幸着。庆幸沐离渊一个人在沐家,健康快乐地成长着,每年来看她的时候,那孩子活泼开朗的模样,让她渐渐放心。
变化在前两年的某一天,这孩子来到她这里,在她膝上大哭了一场。她方知,这孩子在家中遭到大娘和大哥的排斥,但他一直独自隐忍。这一次,却忍不住了。
凌云城三大世族千年来一直和谐共处,信仰是其一,实力是其二,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依靠世族之间的联姻。
联姻是祖宗传承下来的约定。
到如今世族的族人繁多,庞大客观,即使是联姻也能看对眼在作选择。
当年沐离渊的父亲沐擎志,与当时还是妙龄少女的江夫人江雨烟情投意合,结了情缘。两人相约湖畔散步,意外遇人落水,沐擎志倾身相救,却被人家姑娘看上了。
偏巧的是,那姑娘竟也是沐家即将要与皇家联姻的人,名为何蓉,原是要嫁给沐擎志的堂哥,现却名正言顺地成了沐擎志的夫人。
江雨烟自然不依,沐擎志却也无可奈何,祖宗的约定早就成了规矩。且何蓉称沐擎志已碰了她的身子,非他不嫁,否则以死明志。
最后江雨烟妥协了,毕竟当时情谊正浓,她只好委屈自己当了二夫人。
这个世界并无嫡庶之分,何蓉的儿子先于江雨烟的孩子出生,不仅赢了长字当头,还赢得沐擎志对第一个孩子的疼爱有加,沐离渊出生的时候,沐擎志虽也高兴,却未尽力关爱。
江雨烟不愿将姿态放得太低去讨好沐擎志。
会讨好的何蓉一时间分得沐擎志更多的依恋和爱惜。
而一直以为沐擎志会公平的江雨烟终于明白,不过是她太天真了而已。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家境比不上人家,宠爱也不及人家,下人们虽也恭敬,但背地里还是免不了闲言碎语,连幼小的沐离渊也被波及。
江雨烟便找上沐擎志,要他公正,毕竟他已是家主,有权威在,他人自然不敢再指手画脚。
沐擎志对沐离渊抱有愧疚,却当面对江雨烟承认与她清已淡。
江雨烟难以置信,一气之下离开沐家。
江雨烟对沐擎志说会对沐离渊好的那一番话,原是信的。
因为沐离渊每年都来看望她,且孩童天真无邪的模样,让她渐渐的放宽心。
沐离渊每次来,都是开心活泼的样子,说着让她不用担心,他过得很好的话。这些不足以让江雨烟相信他真的很好。
但沐离渊说起沐家,说起沐雪歌的事,眼眸闪闪发亮,还说下次一定争取带着沐雪歌来看她。
沐雪歌是何蓉的女儿,沐离渊同父异母的妹妹。
江雨烟从沐离渊描述的细节中,了解到沐雪歌是一个十分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对沐离渊很好,很亲近他,总在暖化他孤独隐忍的心。
让沐离渊潜移默化,在街上遇见被欺负的小孩,也主动上去帮忙。
他当时的内心该是多么纯净啊。
却是那样一件小事,变成不可逆转事件的开始。
他莫名染上黑暗之气,虽只是淡淡一丝,但对于世族的公子来说却是巨大的罪过和耻辱,他被家法伺候,又被关起来,即便黑暗之气已驱散,但他的地位,却变得愈发低下。
只有沐雪歌关心他。
沐雪歌乖巧可爱,是大家的掌心宝。却因为不忍心沐离渊被看轻和唾弃,竟也偷偷地出去,故意染上黑暗之气回来,众人疼爱她,不忍责怪,她便趁机替沐离渊开解,沐离渊才被放了出来。
沐雪歌却因为身体抵抗不住黑暗之气,香消玉殒了。
只有沐离渊知道,沐雪歌是为了他,才故意惹上黑暗之气,是因他而死,而如果当时,他不出手救那被欺负的小孩,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他痛恨黑暗之气,黑暗组织,黑暗的一切。
沐离渊心中悲愤,一人之力端掉隐藏在凌云城的几个黑暗组织,因此名声大噪,也重新引得长辈们的关注和别人的尊重。
沐离渊却来到她这里,哭得像个小孩子。
也从此变得冷淡,怎么捂都难热。
江夫人是知道沐离渊有多么讨厌黑暗组织的人,她故意放走那群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试探沐离渊是否还那么仇恨。
她还以为这孩子已放下了些,昨天还有些欣慰来着。
原来这孩子只是愈发会掩饰情绪了。
可那个姑娘身上的确隐隐有着黑暗的气息,为何渊儿却还抱着她回房?那清神茶不单似名字那么朴素,原料可都是难得的东西,这茶喝下能够让人忘记不快,且心情愉悦很长时间。
说没有渊源,她是怎么都不信的。
想着,江夫人站了起身,觉得该找那位姑娘谈一谈了。
花清悠回到房间,吃饱喝足的她活力满分,瞥了一眼小花,便坐回了床上。
总觉得有什么怪怪的。
昨日那么撕心裂肺地哭过,今日起来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伤心。
怎么也伤心不起来,觉得别扭。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心里越来越空。
见到沐离渊的时候,也没有心痛的心情,觉得一切好明朗,即便沐离渊冷颜冷语,她最多也只害怕他再有误会,而于他对自己的忘记和冷漠无情也丝毫不伤心了。
花清悠苦恼。
“花、清、悠!”愤怒的声音却一点都不可怕。
花清悠瞥向炸毛的小花,唇角弯了弯。
“花清悠!你给我过来!”
花清悠翘起二郎腿,悠哉地抖了起来。
小花继续炸毛,整颗不停的颤栗着。见花清悠无动于衷,像故意看它气恼一样。它渐渐停了下来,直直地立着,花骨朵的光也亮着。
大眼对小眼般。
花清悠的嘴角挂不住了,眼睛眯着,在想小花又要玩什么把戏。
小花却只是那样直立着,没动静,也不出声。
就这样僵了许久,空气都开始变闷,花清悠终于受不了了。
她站起身,走过去,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花瓣。
“花花。”
奶音听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惹得花清悠心软了又软。“怎么了?”
“以后不要丢下我。”
花清悠一怔,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愈加的沉。她牵起笑,看着花骨朵,温柔地轻声应道:“好。”
花骨朵弯了弯,在她掌心蹭了蹭。
“来吧。”
花清悠话音刚落,花骨朵便又变成花饰,也变换成花清悠最喜欢的蓝粉色,花清悠浅笑着,把花饰别在头上,花饰便如同本就长在上面浑然天成。
咚咚咚。
花清悠走过去开门,见是夏萤,便笑着问道:“夏萤姑娘,有什么事?”
“清悠姑娘,夫人叫我请你过去一趟。”夏萤说道。
花清悠愣了下,心中疑惑,江夫人找她干嘛?但面上不露,朝夏萤点了点头。
自知道江夫人是沐离渊的母亲后,要与她单独见面的感觉就更奇怪了。花清悠心底其实把江夫人当成是未来婆婆类的人物了,小媳妇见婆婆紧张总是难免的。
她忐忑跟在夏萤身后,不多时便来到江夫人待着的亭子中。
昨夜花清悠来过这里,她走过去,对着笑意盈盈,和蔼看着她的江夫人低头拘了礼,“江夫人。”花清悠抬头,便见江夫人朝她伸出手。
“过来。”
花清悠走过去,江夫人便拉着她的小手,带到桌子旁一起坐下,也未松开。
江夫人说不出的和蔼可亲,她端详着清悠的面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就像十分亲近的长辈,笑道:“清悠姑娘,我瞧着你,实在可爱的紧。”
还未得花清悠青涩接话,便又说道:“叫姑娘还真是疏离,我叫你悠儿,你可介意?”
花清悠摇摇头,江夫人如此可亲,她心里还是觉得紧张。
“早膳时候,我那脾气不好的渊儿,可扫了你们的兴?”
花清悠急忙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唉,我这孩儿,脾气有点差,但他其实是面冷心热的。”
花清悠垂下头,江夫人突然说起沐离渊,莫非她看出了什么?
她有些僵。
江夫人察觉到,笑容扬了扬。“悠儿,昨个儿夜里渊儿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花清悠神色一窘,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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