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怪不得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禁区，凤栖梧背着手在里边踱步，丝毫没有进了不该进地方的觉悟。
她来到湖边，从袖里拿出被手帕包着的馒头，撕成碎屑丢进里面喂鱼。
这是她这几天养成的习惯，鱼儿见有吃食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吃，水面一时起了无数涟漪。
涟漪渐渐消散，水面恢复平静，凤栖梧看着看着，忽然发现水面另一端映着个人的倒影。
她转头看去，青年正倚坐在假山石面上望着天空发呆。
感觉到她的注视美男低下头看着她，凤栖梧问道：“这些鱼你从没有喂过吧？”
美男眼睛眨了眨开口道：“为何要喂。”
“为何不喂？”她反问。
美男似乎是思索了片刻，“它们有吃的。”
凤栖梧点点头，“那我这就算给它们加餐吧。”
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美男走了，凤栖梧又待了会儿才来到凉亭。
凉亭内多了个小火炉，茶壶在上面烧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凤栖梧径直坐下，将带着的东西递给对面的人。
美男看了她一眼，先是给她倒了杯茶，而后道：“这是什么？”
凤栖梧笑，“万国盛节的节目流程以及内容，需要准备的东西也一并写在里面了，基本算是完整，后续如果有变动影响也不会太大。”
沉默了片刻，他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凤栖梧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你睡着那次。”
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
无论是那出众的气质，还是略微熟悉的声音，枫儿曾经在自己耳边念叨了好几次，宫内唯一像仙人一样的不就只有他了么，瑄国的皇帝，瑄北垣。
瑄北垣看着她没有说话，凤栖梧倒是说了。
“是不是在惊讶我认出你了却还敢在这里晃悠？”
没等他回答，凤栖梧自己道：“说实话你这样的人完全没有皇帝架子，说你不适合当皇帝可能有点过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敢这么跟你说啊。”
她都这样说了，然而瑄北垣依旧没什么表情，她不由感叹道：“感觉你真的快要成仙了，连点情绪都没有，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要的东西？”
茶水仍在咕嘟嘟作响，瑄北垣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真切。
他道：“曾经可能有吧。”
但凡这样的话背后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凤栖梧聪明地不问，只是道：“挺想看看你这样的人想要什么东西时是怎样的，至少会变得有烟火气一些吧。”
瑄北垣没有搭她的话茬，顿了顿，他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边？”
这边是这个世界的意思，凤栖梧摊了摊手，很有点无奈地道：“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来，谁能告诉我呢？”
这个答案瑄北垣自然给不了，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凤栖梧见自己那杯茶凉的差不多了，端起一饮而尽，看着她的喝法瑄北垣微愣。
“你不懂茶？”
“不懂。”
“那你为何要我放茶。”
“渴了好喝啊。”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凤栖梧，瑄北垣无话可说了，能让他这样的，也唯有她一人了。
没让他沉默太久，凤栖梧又找话头。
“你为什么不让人进这边？”
瞥她一眼，瑄北垣道：“为了给自己留一方天地。”
凤栖梧一边点头一边道：“挺好，不过我进来了你怎么没赶我出去？”
“我赶你你便会出去？”
“当然不。”
“……”
看着再次无语的瑄北垣，凤栖梧嘿嘿一笑，能噎到他她就开心，反正这家伙又不生气，对这一点她倒是莫名的有自信。
这大概是脾气最好的皇帝了吧，她如此想到，反正她也就见过这么一个皇帝。
感觉出来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她冲瑄北垣眨了眨眼道：“再帮我倒杯茶呗，我再陪你聊一杯茶的天。”
瑄北垣幽幽看了她一眼，“敢让皇帝倒茶，你是嫌命太长？”
凤栖梧撇了撇嘴，“那你别倒啊。”
口嫌体正直的瑄北垣一顿，凤栖梧已经眼疾手快地将茶端过来保护好。
她坐直了身体，朝他道：“一般皇帝都会说‘放肆！你算什么东西！给朕退下！’相比一下你看你，啧啧啧，多没有力度。”
瑄北垣手指微动，他缓了口气，总觉得不调整好心态迟早会被眼前的这个人气死。
凤栖梧笑了起来，实在是欺负这个人好玩，连笑都笑得有些肆无忌惮。
瑄北垣垂下眼睛不看她，就听她道：“其实一个人久了也挺寂寞的对吧，没有人聊天，没有人分担，感觉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身体累也就罢了，连心都累了的话，能坚持多久呢？”
她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话，瑄北垣看向她，眼睛微微眯了眯。
确实如她所说，不是累了的话，他怎么可能会任她一个来路成谜的怪异女子在自己面前这样放肆呢。
注意着他的表情，凤栖梧接着道：“你这地方确实挺好，安静清幽，不如就大方分我一块，这样呢我方便想事情，你也有个人可以说说话解解闷，反正我忙是为了万国盛节还是为了你，总之都是对你有好处的，对不啦。”
看他不语，她继续道：“沉默就是同意了，好的，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今天我就先走了，回头见啊！”
说完，她将那杯茶一口气灌进嘴里，起身朝他挥了挥手没等他说话便转头走开了。
一直到出了园子，她才呼出口气吐了吐舌头，“我去，竟然还有点烫！”
朝嘴巴里扇了扇凉风，凤栖梧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反正今天她压了皇帝一头，还挺爽的。
出了转角又看到了上次为她引路的那个小内官，这次没等他说话，凤栖梧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说道：“路我已经认得了，不用再替我带路了，回你主子那儿照顾吧，我走了呦！”
少年傻傻地看着她手背在后面朝他挥了挥走远，只得回到了瑄北垣身边。
看着有点自责苦恼的少年，瑄北垣一边让他下去一边默默叹了口气，看来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感到无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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