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升与温言,这两个人在某些方面很像,他们都能做到在特殊时刻、面对特殊的人和事,保持情绪的克制,不会当面爆发。
同时,这俩人心中一旦有了什么样的决定,虽然看上去表面平静不显,但其实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双方这种相似之处,彼此也都知道,甚至因为这点而相互欣赏,有几分惺惺相惜。
在温言逐客令出口那刻起,俩人心中都如明镜一般清楚,一切,都止于此。
谁的决定都不会改变,俩人之间,也再回不到过去。
白小升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以温言的性情,他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其实白小升来之前,甚至开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只是,知道结果跟开不开口是两回事,但凡有一丝可能,白小升都想尝试。
或许是希冀那么一丝的可能,或许,是求个问心无愧吧。
“你,走吧。”温言又道,声音冰冷。
白小升迈步向外走,步子不紧也不快。
温言不去看他,一眼也不看。
白小升走到门口之际,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停顿,更没有再多说一句。
直到他离去,温言才看向门口,眼神之中已然晦暗且冰冷。
时至今日,事到如今,谁也想不到,谁也不愿,可谁也不会屈从对方,不想违背自己的行事原则。
时候不大,办公室门开了,阮语从外面匆匆进来,手里端着托盘。
她方才已经见到了白小升,眼下又看到了温言如此神情,并没有多问什么。
因为一切就都不言而喻了。
阮语一言不发走过去,放下托盘,又走到酒柜旁,为温言倒了杯威士忌,加了冰块,送过去。
温言默默接过,端着酒杯走到办公室落地窗前,静静看着脚下繁华大都。
犹如万人之上。
又何必一人之下!
站立许久,温言对着窗外阳光举起手里的杯子,玻璃窗折射他的倒影,犹如与自己对饮。
温言一口干了杯中酒,果决道,“果然,顶峰之上,能相信依靠的,也唯有自己!”
……
在那场最高层会议结束的当天,振北集团总部就迅速的进入到了一种临战状态。
以六大事业部为代表,整个总部犹如一架精密的机器,开始疯狂运转。
回去之后,事业总裁领衔召开第一轮会议,下达任务。
各分职部门召开第二轮会议,明确责任,细化要求。
最后,甚至连个个办公室都开了简短会议,为的只有一点——责任到人。
然后,就是数不尽的电话被打出去,数不尽的安排与方案被紧急制定出来。
走廊之中,连去厕所的人都步履匆匆,行走如风。
白宣语“全球调派计划”,也宣告正式启动。
至傍晚时分,一百二十位“目标人物”,已有九十五人无条件服从总部安排,着手进行工作交接与安排。
单是这一桩事,没有一到两周就达不成。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五人,有着大小不一的问题需要解决,方能成行。
而这个数字,伴随着每时每刻的推进,在不断缩减当中。
白小升在内的几大副董,也并非闲于事外,光等消息。
许多调度安排,他们也要亲力亲为,甚至帮着各事业部协调、调度。
李韵元牵头,六大副董全力配合,各方面动态也都在时刻跟进。
若说赋闲之人,倒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新副董罗勒。
罗勒接手的,是原属于摩根的工作,但他不同于白小升的疯狂努力,接收进度比较慢。原定计划是三个月内全部接收完毕,眼下才过一个月,所以罗勒负责的工作有限,更没体验过如此高频率的配合工作,贸然插手,非但无益,反倒拖累。
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所以,许多人宁肯去找李韵元等其他副董,也不愿意“麻烦”那位罗勒先生。
一来二去,罗勒被无形中排除在外,这也让他颇有几分窝火,原以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董,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坐冷板凳的“待遇”。
罗勒把这归结于管理层对董事局的敌意与轻慢,别人忙着工作,他则忙着去与董事局主席佩罗斯告状。
当然,佩罗斯对此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劝他暂且隐忍……
一日又一日,时间飞去,一晃两周时间滑过。
振北集团总部依旧热情不减,时刻保持着高涨的临战状态。
那一百二十个目标人物,已有九成完成了任务交接工作,奔赴新的岗位地点,并且在新岗位上迅速接手。
一些重点区域里集团所属的重点企业,管理层迎来外援高管后,也迅速按着总部要求进行重新的业务调整与部署,总之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白小升这些日子以来,最累。
一方面,他要尽职尽责,做好集团分内之事。
另一方面,他还要跟自己私人所有的那十几二十家企业的负责人沟通,安排他们搭乘两大家族斗法所产生的的风口,同时也要尽可能避免坠入危机深渊。
为此,白小升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在红莲帮助下呕心沥血的算计,整个人都迅速消瘦了一圈。
林薇薇见了都心痛不已。
这些日子,好在一切在有条不紊、行之有效中运作。
可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出事了。
一日上午,白小升在办公室里正与非洲区、第六事业部的人在协调事务,解决问题,秘书瑞秋就匆匆赶到他的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白小升闻言,神情微变。
一旁的两大事业部的人虽然好奇,却不敢询问。
很快,白小升神情恢复如常,与双方微笑道,“情况也说明的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回去先抓紧办理,再有问题,或是需要哪个事业部、哪位副董那边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两大部门的人对白小升感谢再三,恭敬退离。
等他们一走,白小升笑容敛去,与瑞秋肃然道,“瑞秋,你是从那哪里听来的消息,具体还有什么情况,都与我说说。”
瑞秋闻言点头,随后道,“白先生,我一位无话不谈的朋友在北美事业部行政分部工作,刚刚你不是派我去那里送文件吗,我送过去的时候,听她说的。她也是无意之间,在代理事业总裁打电话时听到的。北美区调派往欧洲区的李斯克罗先生,就在两小时前因原来的副手告发,被监察部带走询问。”
瑞秋把自己听到的有限消息告诉给白小升。
女人都喜欢八卦,而且获取信息奇快奇准,这一点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有时候,神一般的好用。
白小升见瑞秋所知也就到此为止,对她点点头,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瑞秋微微躬身,转身离去。
等她走后,白小升陷入了凝思。
两周前那场会议上,温言当众对白宣语制定的人员名单提出质疑,宣称这批调派的人员中一十八人存有问题。
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也不会因会议结果而没了声音。
事后温言向白宣语递交一份问题报告,同时抄送给了几位副董。
白小升逐一查看,发现九成以上的问题,都是工作层面的问题,诸如枉顾集团规定、肆意对重要职务人员处置、任人唯亲、拉帮结派,等等,真正侵吞资产、中饱私囊这种问题占得比例极小,并且并不严峻。
当然了,工作层面的问题也还是问题,严重也还是严重。
只是之后,白宣语就以十五人会议决议的名义,对问题人进行了豁免,当然,提醒一番还是有必要的。
一来,可以让他们自我反省,不要再犯同样错误。
二来,可以让他们感受集团宽仁,并且把此番调派工作当成是立功赎罪的机会。
这么一来,那些人势必更加努力做事。
原本一切处理妥当,已经告一段落,却没想到风波再起!
白小升记得北美区那位李斯克罗先生,那也在一十八人之中,这些日子听闻他那边工作做的非常不错,积极性很高。
怎么忽然就受到举报,监.察.部又如此神速直接把人给带走询问。
白小升不能断言这里面就一定有问题。
哪怕,他感觉此中并不寻常。
但这时候发生这种事,肯定是极为不妙的。
集团此前对那十几个人宣告豁免,突然就带走其中一人进行调查,那其他人怎么能不多想。
眼下所有的工作步入正轨,来这么一出是表明集团在翻后账,还是要卸磨杀驴……
一百多人不会只有十几个人有问题,其他人身上也必然多少有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会不会引得人人自危,影响的是整体情绪与士气!
还有就是这曝出问题的极有可能不是一个,一旦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就算暂时调岗,缺口谁来补替!
董事局会不会趁机作妖……
白小升不愿意把这一切看做是温言的算计,但如此来看,越看越像。
还有一点值得深思的是,为什么这个口子会是从北美区事业部撕开。
摩根原本对北美区拥有绝对掌控权,他下台之后,接手相关工作的人正好是罗勒。
在这之前,该大区由另一位副董代为监管,那位副董偏偏在各种立场上跟温言保持绝对一致。
北美事业部出事,是可以做到最大限度延缓消息外泄速度的……
白小升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直奔李韵元那里……
李韵元那边也在忙碌当中,白小升的到来,让老人家得以歇息片刻。
挥退了下属,李韵元面带笑容,还想跟白小升喝一壶茶。
“李老,出事了!”
白小升却神情肃然,直奔主题。
李韵元眼看一贯沉稳淡定的白小升,在这一刻神情都变了,不免一怔,笑容敛去。
“什么事让你如此反应,说与我听!”
听完白小升的简要陈述,李韵元也大吃一惊。
这消息,还没有传到他的耳中。
短暂思索之后,李韵元当即决定,“走,小升,你与我一道去见白宣语董事长!”
……
另一边,在温言办公室里,他正与人通着电话,是关于那位李斯克罗先生的。
事实上,一切就是他安排好的。
李斯克罗的副手检举揭发他侵吞集团资产、中饱私囊,所犯问题简直就是摩根的翻版,只不过程度要轻上许多罢了。
那位副手提供的证据周详确凿,调查分辨起来极为麻烦,其实大多是造假的。
不过无所谓真假,只需要后续调查足够长,足以让其脱岗就够了。
这小小的调查风波,会迅速引起连锁反应,造成一连串的溃塌,自然也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恶果
最坏的情况,也不是温言想见到的。
他自认为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此前计划落空,就算出问题也该怪白小升与白宣语!
温言撂下电话后,看向身边阮语,问道,“另外两边怎么样了。”
温言在今早上安排了三场突袭调查,针对了三个人,皆是那一十八人当中的。
事后散出去消息,才不会让人以为是偶然个例。
“一切顺利。”阮语微笑道。
“保密情况呢。”温言又问。
“最起码在傍晚之前,没人会知道。”阮语肯定道。
温言满意点头,“那够我们后续安排其他的了。”
阮语点点头。
这俩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隐秘行动会经由一个小职员之耳无意间获悉,甚至还捅到了白小升那里……
直至中午,温言就在自己办公室里盯着安排部署,见一切进展顺利,外部似乎全无察觉,方才放心。
消息不外泄也是自然,因为不论他们选的动手对象,还是那人现在所在企业都是他们可以“掌控”的。
约谈调查的方式也很隐秘,不会引起当事人身边的人怀疑。
直到下午四点,温言才动身赶往白宣语那边。
事情总要上报。
只是现在告诉白宣语,一切都已成定局!
温言已经做好了接受白宣语狂风暴雨一般愤怒的准备,甚至乐见那一幕。
但当温言到了白宣语办公室外,恰逢白宣语秘书从里面出来,见到他时还愣了愣,旋即笑起。
“温言先生,您怎么来了。我刚要去找您呢,董事长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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