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香捏紧帕子,随后又放松起来,皇上就算来董家西园,肯定也不会来这边,估计董太师家中早就安排好人手,特意带着皇上去清净的地方。
林惜香刚放松下来,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尖而细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还没等林惜香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双皂色靴子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当今的皇上祁景乾。
众人皆惊,连忙行礼道:“恭迎陛下,陛下万安。”
皇上走了过来,正巧走到林惜香旁边停了下来,脸上淡淡的,朝着众人道:“平身,不必拘谨。”
林惜香觉得自己几乎能闻到皇上身上的檀香,味道极淡,却好闻的很。
皇上说过这句话,便匆匆继续往前走,似乎刚刚真的只是路过,皇上走后,在场的众人顿时喧闹起来,饶是平时再淡定,亲眼见到天颜,自然是不一样的感觉。
原本众人都是低语,这会忍不住惊呼刚刚的经历,林惜香感觉到许多若有若无的目光看了过来,她面上不显,内心紧张的很,但这份淡定在别人看来,不由得刮目相看,小小年龄竟然如此沉稳,有些意思。
康氏站在两人外的地方,刚刚正跟相熟的妇人闲聊,见到刚刚那一幕,不禁咬牙,当年皇上还未登基之时跟三小姐关系很好,也不知道刚刚皇上站在那里,是不是别有深意。
不管是为了什么,康氏都暗下决心,要尽快帮林惜香找寻门亲事,省的节外生枝。
这么一想,康氏脸上的表情更和善了,向林惜香招手道:“好孩子快过来,来见过蒋夫人。”
林惜香缓步向前,面容带笑,朝蒋夫人福身:“蒋夫人安好。”
蒋夫人笑着道:“这就是林家的三小姐?看这眼睛,水灵灵的,怪不得林大夫人一直夸你。”
林惜香落落大方,抿嘴笑了笑:“都是大伯母谬赞。”
见蒋夫人对林惜香印象不错,林大夫人道:“三小姐一直在扬州老家给父亲守灵,近几年也到年岁了,我们老夫人就赶忙让人接了过来,也想着在身边好好养养,真是舍不得呢。”
蒋夫人听此夸道:“三小姐至纯至孝可真是个好孩子。”
听着大夫人三言两语就将自己这个无人照看的孤女变成至纯至孝,又深得祖母疼爱的林家三小姐,林惜香不由得暗暗佩服,也怪不得当初大伯父官职不高,大夫人也给蝶姐姐寻了门那样好的亲事。
想到亲事,林惜香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明明来之前还有些向往,不知为何这会就不想再提,林惜香脑子里突然冒出祁景乾的身影,他突然出现,倒真是措手不及。
林惜香赶紧摇摇头,自己瞎想什么呢。
蒋夫人似乎真的很喜欢林惜香,带着林惜香见了不少人,林惜香本就受过父亲跟曾姨娘的悉心教导,对人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十分讨喜。
跟林惜香对比来看,郑氏那边就碰了不少壁,林惜兰的脸色愈发难看,更有不少人将林惜香跟林惜兰放在一起对比。
明明林惜兰是嫡女,但无论容貌气质,竟然比之林惜香这个庶女都不如,更是让人忍不住嘀咕。
林惜香也注意到这一点,正好大夫人还跟人有事要谈,笑着对林惜香道:“你先去玩一会吧,待会我再差人寻你。”
林惜香赶紧道谢:“大伯母你先去忙,今日真是麻烦大伯母了。”
康氏听此,嘴角更是扬起,轻轻拍拍林惜香的手背,带着两个儿子往别处走去。
见此,林惜香也不想跟郑氏,林惜兰一起,免得多事的人再拿她们两个比较,林惜香虽也不待见郑氏跟林惜兰,但也从未想过,去搅黄林惜兰的婚事。
这么想着,林惜香带着巧儿往左侧走过去,左侧是一片苍翠挺拔的竹林,通过竹林往深处走过去,又见到进门时见到的湖水,这里的水面跟来时看见的平静差别极大。
水面上热闹非凡,不时有喝彩声传来,林惜香往前走了两步,湖水边上有木栏杆护着,栏杆处种着杨柳,柳枝随风摆荡,游人皆是站在栏杆处看向水面。
林惜香带着巧儿看向水面,只见水面中间上结水彩楼,下有三水门,中间则是唱和艺人控制木傀儡在水上表演,周围不时传来喝彩声。
“小姐,这人竟然在水上表演,可真厉害。”巧儿惊喜道。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自然是厉害的。”林惜香笑着道。
林惜香来的不巧,刚到没多久水傀儡戏就结束了,不等她失望,只看宽阔的湖面上开来两艘大船只分别从两边缓缓驶向中央,大船后面整整齐齐跟着四五艘小船。
两队船只上的人穿的衣服不同,但都手持刀剑,一边凶神恶煞,另一边纪律严明。
巧儿奇怪道:“这又是什么?”
林惜香仔细看了看,迟疑道:“大盛朝丰帝二十年,也就是八年前,曾与南海倭寇有过一次大战,这船上纪律严明的应该是当时打了胜仗的和家军,与之对战就是倭寇。”
说完后,林惜香又道:“不知道这场水师会战是今年演出的,还是年年都有?”
话音刚落,柳树侧边的男子往外站了站,目露欣赏的看向林惜香:“小生唐突,倒是知道姑娘的疑问。”
男子走出来,林惜香见他面如冠玉,身着白色,怎么看都是翩翩公子一个。
林惜香福身道:“见过公子,烦请公子解惑了。”
那人走到她的左侧:“水师会战是今年刚排的新戏,今年头一次在董家西园演出来。”
林惜香微微皱眉:“那看来我们有眼福了。”
见那人笑眯眯的看着她,仿若看出她的心思,林惜香只当不知道,专心欣赏面前的水师,见两队船只先是火攻,又用雷震子,真是惊天动地。
那人见林惜香装傻,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敏锐的女子,只凭借一出戏就隐隐猜出背后隐藏的深意,被自己看出后,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想到家中近来催他成亲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人心思一动,继续道:“这出水师会战好归好,却独独没演出最精彩的一幕。”
巧儿见水面上已经是打的惊天动地,这还不够精彩吗?
林惜香神色一动,也有些好奇,但身边这人像个狐狸一般,就是故意引她说话,这哪能搭腔,林惜香道:“我见这戏已经是极好了。”
那人无意中吃瘪,只好摇摇头,笑着直接道:“姑娘实在聪慧,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在下长孙里,只觉得姑娘非同一般人,这才多说了些话。”
长孙里的话音刚落,林惜香顿时迟疑,面上显出细微的惊讶,见长孙里还在看着自己,林惜香有点说不出口,昨天还在跟巧儿嘴碎,讲林惜兰跟长孙里的事,今日竟然就碰见了本人呢。
林惜香咬咬牙,索性说了出来:“我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林元武的侄女,林惜香。”
她父亲已经不在,自然是只有报大伯父的名讳,只希望长孙里根本不记得她大伯父到底是谁。
长孙里果然有些拿不准,可就是觉得林惜香这个名字十分耳熟,林惜香见长孙里一时想不起,赶紧道:“长孙公子先忙,我家人唤我了,就先走一步。”
说完,不等长孙里说什么。拉着巧儿就走,巧儿虽惦念水面上的大戏,却是小姐去哪,她跟到哪,再说听到公孙里的名字,巧儿都快吓傻了。
林惜香只怕公孙里当场翻旧账,还是赶紧离开的好,拉着巧儿慌不择路,直到停下来,才发现周围静谧的很,但这里百花齐放,看起来比刚刚去的万花园还要美上几分。
难道是无意间到了不该来的地方?
林惜香稳稳心神,对巧儿道:“此处人少,说不定不让人来,我们找找回去的路,躲着点公孙里。”
不等巧儿说话,只听背后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为何要躲公孙里?”
林惜香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赶紧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皇上祁景乾缓缓走过来道:“平身。”
林惜香战战兢兢的起来,只听祁景乾又道:“你还未回答,为何要躲公孙里。”
皇上想知道什么,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林惜香不敢隐瞒,只能含糊道:“陛下不知,小女家中的人,跟公孙公子有些过节。”
话音落下,祁景乾并未说话,过了会嗤笑一声:“你家的事我还不知?”
林惜香惊讶抬头看向祁景乾,低声道:“您日理万机,要是不记得也正常。”
“口是心非。”祁景乾见林惜香这样的态度,心情舒畅许多,刚刚远远看着林惜香跟公孙里相谈甚欢,祁景乾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冲在胸膛,语气也不由得缓和。
林惜香咬咬下唇:“皇上,你还记得我啊。”
“在你眼里,朕的记性就那么差?你离京的那年,你十岁,朕十四岁,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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