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蒙斯所在的昆萨利达星系里,有一颗名叫尼斯的星球。在这颗靠近首都星的星球上,如今所有城市都正兴奋地在为即将举行的塞彼达甄选做准备。
而在中心城市的一家医院里,简恩刚刚睁开了眼睛。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躺在一个医疗舱里,受损的身体正在医疗液的浸润下逐渐恢复。
但是他依旧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当他推开医疗舱踉跄地爬出来之后,那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他的世界缺少了一部分。
那种无时无刻不拼命往他脑子里钻的关于周遭一切的信息流消失了。
他站在那里,能够看到冲进来的医务人员脸上的表情,听到他们所说的话,可他再也无法弄明白他们想对他做什么,而他又该怎么反应了。
简恩的主治医师看着他脸上的茫然表情,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每年他们都能接到一些这样的病患,尤其结合了他们在学校里的优异成绩,如今的他们实在让人感到惋惜。
“你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失去风眼之后的康复训练,你可以选择在这里做,或者回到你的家乡去。到时候我们这边会替你联系好医院的。”医生尽量放慢自己语速说道。
当奎塞拉人从出生起就习惯了,不仅仅依靠于其他种族一样的五感,来与物质世界进行沟通交流。他们依靠风眼带来的信息,结合五感对外在世界进行判断。
而失去了风眼,让他们的大脑处理着仅仅只有其他感官带来的外界信息,运行也变得比平常更为迟钝。
好一会儿,简恩似乎才意识到医生对他说了什么,缓缓说道:“我回家去治疗。”
医生叹息着点点头,这个结果不出他所料。
事实上首都星周边星球的医疗条件,肯定是比其他的星球更为优越。
但是这一艘从门卡罗拉飞往尼斯的飞船上,搭乘的都是平民或者是小商人、小贵族。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也许能够在自己的家乡过上非常舒适优越的生活,但是他们所拥有的资产却完全不够支付他们前来首都星周围生活,更何况是就医了。
对于这些家庭来说,能够支持一个孩子前往首都星住上10天半个月,参加塞彼达甄选,大概都需要耗费他们好多年的积蓄了。
在星际时代,贫富差距越发明显,不同星域之间的经济发展水平差距非常之大,而阶级也越发固化,使得跨越阶级几乎成了为了不可能。
正是因为如此,塞彼达甄选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才显得尤为的重要与珍贵。
可惜塞彼达的甄选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就像是钓在他们眼前的胡萝卜。让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美景,却忽略了脚下的陷阱。
而这一批又一批前赴后继成为牺牲品的优秀孩子们,当他们回到家乡之后,缺少了好的医疗条件,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简恩此时已经换上了普通的病患服,他站在床边看着自己映照在菲纳尔上的样子,脸上带着的是他从未有过的茫然。
他刚刚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母亲希望他能留在尼斯接受康复治疗,“我在门卡罗拉的乡下,还有一栋房子。我把它卖了,把钱给你汇过来,康复治疗结束之后你再回来。”
可是简恩知道那是他母亲仅剩的最后一份嫁妆。
而他的父亲看起来显然不会愿意再继续支付他的治疗费用,因为他的钱要留给他的另一个儿子——那个他养在外面的情人为他生下的儿子。
当他所搭乘尤米号遇上恒星粒子流时的那一刻,他心里便明白,他曾努力维持的这个家,即将破碎。
他这个被视为家族新兴希望的长子废了,那么他和他的母亲,包括他的两个弟妹,显然都比不上他外面那个天赋绝佳的私生子重要。
他曾经想着,即便父亲再重视外面的那个他所谓的“第2个家”,但是只要他能在塞彼达甄选中被选上——甚至即便落选,凭着他的优异成绩,他也能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
那么即便失去了他们父亲的经济支持,他也能够让他的母亲和两个弟妹过上很好的生活。
可现在,他不仅无法供养他的家人,还成为了他们的负累。
~
多米蒙斯,普林狄瓦宫。
这天课程结束之后,便到了闫子魏去接受治疗的时间。
他由塞希曼陪同着,前往雷尼帝斯特地为他设立在普林狄瓦宫医疗处中的修复室。
路上,他无意识地轻抚着自己手腕间的那枚坠子,显得有些紧张。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接受着治疗。治疗的后遗症确实不重,但是每一次结束之后的那段时间,依旧让他感到十分难受——不仅胸腹隐隐作痛,恶心想吐,头晕眼花,脑袋也时不时嗡嗡作响。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他的睡眠质量十分不好,入睡也越来越艰难。
有时候实在睡不着,他便拿出这个坠子当做鲁班锁一样把玩着,用以打发时间。今天晚上他便整夜没有睡着,早上起来精神特别差。
好不容易对付完一整天的课程,现在却又要再次接受治疗,让他不由在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这么想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这时当他经过一个连接在宫殿之间的庭院时,一行侍从步履匆忙地在一旁走过。看到他们时,侍从们弯腰朝他们行了一礼,随后又匆匆离开。
闫子魏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前往的方向是比他所在的阿默斯偏殿更外围的地方。
普林迪瓦宫里,真正需要被服侍的人不多,也不知道这些侍从去那里有什么事。
闫子魏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想着,却没有注意到身后塞希曼正观察着他的眼神。
随后他们一行人便站在那栋纯白的建筑——医疗处门口,闫子魏表情十分凝重。
“如果修复过程真的让您感到非常不适的话,我可以让医疗处的人,重新为您制定更合适的修复计划。”塞希曼见此说道。
闫子魏却摇了摇头,勉强笑道:“还好,只是有点难受而已,问题不大。”
他知道,这些严重的不适感,很可能是由于治疗强度过大而造成的。他也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更为柔和的治疗方案,反正现在他也不急着逃跑了。
可是不知为何,在现在的这个处境中,他心中却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紧迫感。
他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向他靠近着,只要他一旦停下脚步,就会被它追上,随后被一口吞噬。
所以他一定要加快步伐,不停地向前奔跑着——奔跑着——直到摆脱身后的那头凶猛的怪兽。
这么想着,他便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举步迈入了眼前这栋建筑物。
可是当他躺进修复舱中时,手中却仍旧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那枚坠子。他今天由于昨晚彻夜失眠,早上又被阿三和老摩尔的再次争执吵醒,出门时一时没注意,竟也将它带了出来。
旁边的医护人员还笑着安慰道:“没有事的,只要不是放射性物质,在修复仓中都不会受到影响。您如果想带进去也没关系。”
闫子魏叹了口气,对他们笑了笑之后,便闭上了眼睛——治疗便开始了。
他躺在那里,闭紧了双眼,身体中再次出现了那种熟悉的炙热感。
这种感觉从最初的仅有一点点的温热,到现在几乎成为一种刺骨的灼烫感。
随后那种灼烫感开始遍布他身体的四肢百骸,连大脑都一股一股的发胀着。
闫子魏咬紧了牙关,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绷紧着。
随后不知过了多久,他耳中忽然听到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清脆咔嚓声。紧接着,剧痛忽然袭来,他只疼得眼前发黑,随后彻底昏了过去。
而此时,修复室外,刚刚抵达的雷尼帝斯站在透明的菲纳尔之外,能够清晰地看到闫子魏在修复舱中接受修复的景象。
这一幕与闫子魏曾经想象中的治疗完全不一样。
以前每一次他从修复仓中出来之后,除了身体有些疲惫之外,没有其他的变化。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其实真正的修复比他想象得血腥又可怕得多。
此时他躺在修复舱中,那些带着特殊能量的光线照射在他身体表面,随之进入他的体内。
当这些能量穿透他的皮肤以及肌肉肌里时,却像是一把又一把无形的刀刃在划破他的皮肉,研磨他的内脏,将他整个人切割得血肉模糊。
可神奇的是,他穿在身上的治疗服却是完好无损。
但即便如此,这也仍旧遮掩不住他此时身体的惨状。
雷尼帝斯就站在菲纳尔之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神情冰冷。
站在他身后的塞希曼也紧皱着眉头。他转头看了一眼雷尼帝斯的脸色,想了想,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可就在这时,雷尼帝斯却已转身,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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