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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空旷、残破,了无人烟。
断壁残垣来不及收拾,便被人们舍弃。
即使有了新的人来这里,依然是匆匆过客,得不到应有的修整。
也正因为是这样,那种利物在将明未明的黑暗中所发出来的声音格外清晰,让人毛骨悚然。
“嗷~”
云吞终究是忍不住,低嚎一声,可屋里的声音依然没有停下,仍旧是一下又一下地,麻木空洞地响起。
“嘘——”
叶峣竖起食指在唇上压了压,示意云吞不要作声,她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紧锁着的房间,想要一探究竟。
她缓缓靠近那个房间,但是并没有去往门前,而是靠近窗棂的位置,打算从细缝中往里看。
房间空间不大,光线昏黑,仅靠微弱的月光洒照进去,赫然打在房间里的一堆烂肉身上,心中一滞,目光再往上移,一张血肉模糊看不清原貌的死人脸暴露在眼前。
“……”
饶是叶峣在藏地上经历过不少事情,可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人的脸不仅被砍得看不清原本的面目,两只眼珠的地方是空洞的,嘴巴大张着,嘴唇已经不见了,露出森森白牙。
屋里不止一具尸体像是他这样的情况,敛尸袋横七八糟地胡乱放着,里面的尸体全都被拖了出来,都不约而同地遭受到了虐待。
叶峣禁不住深呼吸一口气,浓重的血腥味涌来,她侧头换气,本想回去告诉其他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眼前窗户突然大开,一只拿着一柄血刃的手就这样直直地朝着她的胸口插了过来!
“汪——”
云吞大叫一声,已然要扑过去。
叶峣眼疾手快,纤腰往后微仰,手也同时往对方的手腕上一扣,企图制止对方的暴行。
而云吞也奋起,咬住了对方另外一只手,企图制服对方。
然而对方力气却是极大,将叶峣推了一把,利刃又往她身上刺,几乎毫不留情!
“小峣!”
千钧一发之际,封祁突然现身,劈手抢了对方的匕首,将叶峣拉至安全的地方。
千里浮云,残月隐匿。
抬头,却是看见一张有点儿熟悉的女人的脸。
“是你?”
叶峣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女人并不是谁,正是几小时前被扎西挟持住的女人质。
而现在这个女人浑身都是血,眼神空洞麻木,脸上尽是癫狂的神色。
“哈哈哈哈——”
她站在原地平静了几秒,突然弯腰,在窗台上疯狂地大笑起来,“我终于帮你们报仇了!我终于杀了他们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了!”
“呜呜呜——但是已经太迟了!太迟了!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女人笑着笑着又突然哭起来,哭声震天,让叶峣和封祁都措手不及。
靳景他们闻声赶来,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幕,心中微滞,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让人前来清理,打扫屋里的残骸。
这处房间本来是临时用作停尸房的,今晚死了不少人,又是深夜,根本无法立即处理尸体。
是以靳景只能让人拿了敛尸袋去将他们装走,放到这一处废弃的房间里。
打算到了天亮之后再运到附近的天葬场去处理。
藏地葬礼的仪式大致分为四种,天、水、火、土葬,除此之外也有树葬和塔葬。
只是,最常见的还是天葬。
藏族人相信,举行天葬之后,人死后灵魂得以升天,进入极乐世界。
可是这些人都是犯了大罪恶的,如果活着的话,是要押解到法庭上受审的,现在他们死了,也只能找最近的地方埋葬了。
至于最后的处理方式如何,他还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的是,也仅仅是几个小时的时间,这里就变得面目全非,完全没想到那个女人会作出这样的举动。
明明看上去是挺柔弱的一个人。
女人被靳景带来的人制住了,林沐也跟来了现场,飞快给她打了镇静剂,强行逼她进入睡眠状态。
“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很怀疑是不是因为这次的经历从而导致她精神失常,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里。”林沐眉头紧皱,看着女人好一会儿,眼里不减担忧。
“她是不是刺激过度,所以才这样?她的家人是不是全死了?现在赫然见到仇人,所以才失控?”
叶峣看着女人被从屋里抬走,女人的面容憔悴,身体干瘦,衣裳单薄,嘴唇已经被冻得青紫。
裸·露出来的手脚都不约而同有青淤的痕迹。
她既然也是被救出来的拐卖妇女之一,自然,受到过的虐待不比叶峣少。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昏迷的女人,女人脸上有泪痕,眉头紧皱着,即使睡着了,依然有噩梦出没。
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样幸运,只受一点儿皮肉之苦,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样,时刻有一只狗不离不弃地跟随,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样有一个叔叔肯千里迢迢地找来,说要将她接回家。
即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别看了。你不是她,我也不会让你这样子的。”
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伸来,盖上了她的眼睛,叶峣下意识地眨动双眼,泪珠扑簌簌地落入他温热的掌心,无法控制地。
她没想着要哭,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看到眼前人的遭遇,心境相同,情难自禁。
“在进入洛子峰之前,我曾经见过她一面,当时她正和她的丈夫和儿子出来旅行,自驾,还帮过我们一次。”
少女微哑带着哭意的声音自身前缓缓响起,封祁放下了自己的手,感受到掌心的湿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说她遇到了他们,帮过他们,那时候他们还是完整的一家三口,叶峣的养父母还在,或许还在高高兴兴地做着研究,拍着照片,找着素材……
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困难,接受了这一家三口的帮助,或许还聊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可是没有想到,眨眼之间,命运颠覆,物是人非。
她的养父母死了,她的丈夫和儿子也死了。
剩下她们,像是在苟活。
封祁上过战场,执行过秘密任务,见惯生离死别,比这样惨烈十倍的事情他也遇见过。
但,终究是不一样的,自己在乎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所感受到的是明明白白的切肤之痛。
避无可避。
封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说任何话都逃不过“虚伪”、“无力”这两个词,他所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拥抱,留在她身边。
营地重回寂静。
叶峣是唯一一个看见女人发疯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目睹房间里尸体惨状的人,林沐害怕她睡不着,也给她打了一支镇静剂,强迫她进入睡眠。
她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已经很久了,短期之内,必须要靠药物手段才能入眠。
只是,之前她逞强,所表现出来的像是没事人那般,她身为医生,无意将矛盾激化。
现下,发生了这件事情,她是不得不这样做了。
“那个女人……名叫陈佳,原本是一名大学老师,暑假和丈夫、儿子出游,行至可可西里的时候遇到了盗窃藏羚羊的团队,丈夫、儿子都双双遭遇了悲剧,尸骨无存,而她也不例外,被辗转拐卖至拉孜,后来我们跟踪到底,顺利救出了第一批被拐卖的妇女。”
“而她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当初也是她的帮忙,我们的行动才会这么顺利。”
靳景说到这里,语气也是复杂,“没想到,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陈佳的突变没有任何先兆,她被救之后都非常乐观,还在大本营里帮助他们,精神状态一直没有大问题,可是今晚突然做出这番吓人的举动,真是吓了所有人一跳。
就连靳景都没有想到她将仇恨藏得这么深,在遇见仇人的时候表现得如此激烈,甚至说是疯癫了。
“我怀疑她可能得了PTSD。”林沐的情绪也平复下来,冷静地说道。
“PTSD?”靳景反问,显然并不意外。
“应激性创伤后遗症。”封祁接口道。
“是,所以你也应该要时刻留意你侄女的动向,不要以为她说没事就真的没事了,”林沐盯着封祁,非常严肃地叮嘱道:“无论她的心智多么成熟,无论她的经历多么传奇,她始终是一个人,一个只有17岁的少女,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封祁也回视她,一字一顿道。
“但是,我也觉得不需要那么紧张吧?”靳景细细思考了一会儿,才看向封祁,“你那个侄女,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虽然也是够呛的了,可是我说句实话,她看人的眼神,像狼,而且动作和思维也像狼。”
“在高原上,狼是王者,你见过王者有崩溃的时候吗?没有。”
“……可狼王会躲起来舔舐伤口。”封祁睨他一眼,似乎不怎么赞同他的说法。
靳景虽然说得有道理,但并不完全正确,叶峣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啊,需要你递上药物去照顾、关怀她啊。”靳景说道,语气一下子变得深长,“而且,你不要忘记了,你9年前,是怎样和她相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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