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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司凛很平板地答道。
“我觉得不是,祁叔叔看起来挺年轻的啊,不过和这里格格不入。”
顾蕴想了一下说道。
“你叫得这么亲切干什么?他又不是你叔叔。”
司凛斜睨她一眼,分明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难道我叫他‘祁哥哥’吗?这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顾蕴摸着下颌思索道。
“……”
司凛懒得理她,拔腿就走,顾蕴不嫌事大地跟在他后面,笑吟吟地逗他,“哥哥你是不是醋了?”
“无聊。”
“我明明说的是实话,哥哥你就承认了吧……”
……
车外的对话声渐行渐远,车里叶峣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封祁坐在叶峣身边一动不动,在愈加安静的夜晚里喉咙的痕痒感也愈加明显。
他的烟瘾犯了。
可是看着眼侧少女苍白憔悴的面容,顿时什么瘾都散了。
“Zz——”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看到信号依旧微弱,网速也慢,只有2G偶尔还是一个红叉的状态,这样的通讯环境堪称灾难。
最新一条微信还是5个小时前封昊发来的,他现在才收到,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大哥:老幺找到她了么?一路平安。
封祁又看了旁边熟睡的少女一眼,却是高兴不起来,也简短敲字回复过去。
小字封:找到了。尚算平安。
回复完之后目无焦距地看着那条缓慢转动了很久还没有发送出去的信息,忽而觉得心累,就好像他现在的心情那样,已经变成一场拉锯战了。
“叩叩——”
也不等信息发送完毕,车窗便被敲响了,封祁侧头看去,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车外,他身量也是极高,刀削般的面容透着漫不经心的冷白,衬映着身后的黑夜,让他的存在更加强烈起来。
封祁摇下了车窗,看向男人,眼神示意:有事?
男人点了点头,瞥了叶峣一眼,微哑的嗓音传来,“老靳让我叫你,医生已经准备好了。”
“……好。”
封祁思绪停了一瞬,再想和男人说话,他已经走远了。
~
叶峣再次醒来的时候,封祁并不在她身边。
睁开眼睛看着简陋的天花板半晌,思绪渐渐回笼,蓦然想起,她不再是在旦增那个充斥着恶臭与柴木味的小柴房里。
她被人救了,被一个以为今生都不可能再看见的男人救了。
千里迢迢,澳大利亚南半球走过来,在第三极,世界至高点,他们居然相遇。
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获救之后并没有任何愉悦和庆幸,有的只是无尽的疲惫,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睡下去,不再醒来。
身边也没有人,只有一直趴在她床边的云吞惊觉起来,低呜一声抬起头看着她,目光明亮而忧伤。
叶峣侧头,伸手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示意它不要担心。
她想出声说话,喉咙却干哑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双脚磨损得很严重……”
“体重严重偏轻,营养不良……”
“怀疑长期睡眠不足压力过大,可能有将近半年持续这种情况……”
“身上有很多瘀伤和鞭伤,新旧都有……”
“右手腕骨断过,也没有接驳好,以后怕是握不到重物了……”
……
夜晚漆黑寂静,门外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叶峣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有伤的地方都被包扎起来了,尤其是双脚,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毫无知觉。
想动一动脚趾头都困难。
说话的人大概是个医生,语句简短而精准,将她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的毛病全都倒了个干净。她听着她的声音,忽而觉得那些字句遥远得不像话,她说的那个满目苍夷的人仿佛并不是她本人。
“……万幸的是,下.身并没有被撕裂的情况,她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这句话是压得更低了,一般人可能听不见,事实上,这个女医生在门外说的话一般人都很难听见,可她不是一般人,她的视力和听力都极佳,就算她的声音再小点,她也能听清楚。
女医生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门外再次静默起来,只有呼啸的风声来回拍打在窗上和墙上,更显得这个地方空旷而寥寂。
“嗯。”
良久,才传来一声回应,叶峣认得出那是封祁的声音,很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单音节,还算得上是一个语气词,可她就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想来应该是童年呆在他身边的回忆过于深刻了。
“她还在睡?”
门外靳景也忙完了,见林沐和封祁还在聊着,也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了一根烟出来,又看了封祁一眼,打算递一根过去,封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
靳景盯着他一瞬,嗤笑一声,“不像你。”
“有个小丫头在,要戒了。”封祁一如既往话少,但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少抽点。”
“西北太干燥了,不抽不行。”
说着便将烟点燃,深吸一口,任由火星在暗夜里燃烧。
他们面前其实是烧了堆火的,西藏的夜,不烧火那会冷死。
“小丫头找到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靳景坐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火堆,沉声问道。
“带她回去。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封祁答道。
“你就不回澳大利亚了?”靳景知道他在好几年前出了国,这些年也一直在国外,没什么要回来的意向,没想到这次他居然一声不吭地回来,还将在那边的事业一并抛弃。
“在这里就不要讨论这些了,格格不入。”封祁无意多说自己的生活,反倒是看向林沐,问出积藏在心里的一些问题,“她的右手如果做复健,能恢复的几率有多少?”
“我观察过她的伤口,被刀砍过,再加上腕骨断过,又是过了最佳治疗期,现在能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是也不是说不能做复健……”
林沐以一种医生冷静的口吻说出这番话,但是说到末尾,她清晰地看见男人眼里跳跃着的火光逐渐熄灭了下去。
“其实,只要不提重物的话,她的手和正常人那样是没什么区别的。”林沐有些不忍,这个男人大多数时候是面无表情的,鲜有露出表情的时候也是因为那个女孩。
“她是画画的。”
封祁低声说道,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苍穹,满天星宿好像对着他眨眼,可他感受不到半点热情的气氛。
林沐一时之间哑了嗓音,这世间最残忍的大概是将完美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吧。
靳景吸烟的手一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瞥了一眼不远处从一间屋子里出来的高大男人,对封祁说道:“那个男人,叫祁白,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来这里找人,找的时间比你还要长,现在还没有找到,可他一直没有放弃。”
“你已经找到你想找的人。”
“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末了,他又接上去那句未完的话。
封祁笑了一下,目光追寻着那个消失在黑夜里的高大男人,答道:“是啊。”
在篝火旁又坐了一会儿,封祁便起来进屋里看看叶峣的情况,人虽然救回来了,但他不敢掉以轻心,身上的可能是皮肉伤,然而心理创伤往往是由皮肉伤造成的。
到目前为止,叶峣虽然在精神上并没有表现出不正常,但谁都无法预知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轻轻将门推开,看见少女已经醒了,正想坐起来,云吞在旁边辅助着她,嘴巴拱着她的腰,一人一狗这样子真的是颇为滑稽。
“醒了怎么不叫我?”
封祁看到他们这样,动作微顿,将门外的冷风关上,快步走到她身旁扶她起来。
叶峣没说话,事实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太久没见面了,许多话都无从说起。
“渴吗?要不要喝水?”
“饿不饿?喝点粥应该是可以的。”
“伤口都包扎过了,衣服也让小顾帮你换过了,但是暂时不能洗澡,等过几天……”
“祁叔叔,我想喝水。”
叶峣打断男人的喋喋不休,一时之间,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风声呼啸,十分突兀。
“好。”
封祁看她一瞬,声音不知怎地有些哽咽,他转身出门给她斟了杯热水,又给她备了杯酥油茶。
热水递她手里,叶峣伸出双手接过,右手腕上的伤疤丑陋而碍眼,还有一块骨头微微突了出来。
封祁移开了目光,并不忍心再看一眼。事实上,他的心情也没有多放松,找到她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怎样做是第二步。
但是自诩对一切人和事都游刃有余的他,压根找不到妥当和她相处的方法。
不是她的原因,是他自身的问题。
“祁叔叔,我其实已经很久没画画了。”
寂静的空间里,叶峣忽而出声,声音软糯清润,缓缓陈述一个事实。
“……嗯。”
封祁点头,知道她已经听到他们在外面的对话了,他怎么就忘记了呢?她可是被狼养过的孩子,视力和听力都和别人不一般啊。
“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叶峣见他没有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禁不住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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