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和没有什么行李, 就是一个简单的帆布包, 里面一身换洗的衣服, 还有前一段时间分的那几斤风吹猪肉。
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猪肉和衣服放在一起会有什么不好, 但是在物质缺乏的现在,他连一个多余的帆布袋子也没有, 只好用了旧衣服把猪肉多包了两层。
夏栀最开心,她把一头乌黑的长发,梳了两根辫子,本来要跟其他爱美的姑娘一样绑上红花的布条, 但被沈云和硬生生的换成了偏文艺的蓝色卡其布布条。
没有办法,他虽然在70年代待了大半年, 但是在21世纪几十年来所培养的审美,仍然没有办法被同化。
肖坤远也许久未曾回过城, 但这一次,也许是受沈云和的刺激, 他竟然也打算回城过年。
李曼也早早的收拾好了, 虽然他不想与沈云和他们同路,但是去镇里面路途遥远,如果不搭乘村里的牛车,走起路来要两三个小时。
就这样, 四个人坐在牛车后面的木板上, 心思各异的到了镇里。
从这里去县城,需要乘坐客车,到达镇车站里面, 停着一辆灰扑扑的小客车,四个人依次上了车。
司机是一个高大的汉子,黝黑的面庞,看见他们裂开嘴笑,“你们是回城探亲的知青吧,我这客车呀,专程为了你们,每天还多跑一次哩”
像这样的小乡镇,基本上每天要去,县城里面的客人不多,这个年代不许务工,像探亲什么的,就更是少有,就算是各个乡镇,有什么要去县城里的人,很多还是搭乘村里的手扶拖拉机,所以小客车每天跑上一趟,已经是十分难得。
像这样年关时节,回城探亲的知青多起来,客车才有可能装满,一天跑两次,可能司机们的出勤费也相对会多一些,自然脸上是笑盈盈的。
很快,车上又来了几个其他村镇的知青,再等了半小时,一车竟然坐了二十多人,座位没有了,还有坐着木制小板凳的。
这二十多个人,大部分都是知青男女,大家有说有笑,车子里热闹非凡。
夏栀座位靠着车窗,沈云和挨着过道,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比较丰满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哇哇哭个不停。
沈云和本来还在打量孩子的脸,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旁若无人的就撸起衣服开始喂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立马脸颊微红的别过头来。
夏栀当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她还是个没有嫁人的小姑娘,脸上也忍不住害臊起来,装作也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看向车外。
按道理来说,孩子吃上了奶应该会逐渐平和下来,没想到那小孩子不停的挣扎,哭声格外的高昂,闹得人脑瓜子疼。
“唉,城里来的女人,什么都不会,带个孩子也不会,不知道娶你来做什么,我那儿子也太不争气。”坐在女人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骂骂咧咧的。
那个当众喂奶的女人,是个女知青女知青是城里人,按道理来说会比乡下的妇女讲究一些,没想到动作竟然也这么豪放。
“妈,我也不知道壮壮到底是怎么了,从今天早上起就开始哭个不停。”女知青声音怯怯懦弱的,一听就是平日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
中年妇女也并没有因为他的低声下气而缓和态度,“你非要回去探亲,都在这边结婚生子了,就不要老想着娘家,城里人又怎么样,城里人还不是吃我们农村人种的粮食。”
“壮壮乖,奶奶抱,哦,哦”随着中年妇女哄孩子的声音,那个女知青也没了话头。
沈云和估摸着女知青已经停止喂奶,再次回过头来,打量那个叫做壮壮的小婴儿。
他到了奶奶的手里也并没有停止哭泣,眉毛紧促,双眼紧闭,一张小嘴张开来哇哇大哭,隐约可见他那上下四颗小白牙。
见孩子哄不好,那个中年妇女又把气撒到了女知青身上,“你个败家娘们,是不是你奶水不好,家里的好吃的都给了你,你还伺候不好我孙子,等我孙子能吃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也许是见车上,大家都在关注着她们,大家多为知青,那个女知青的面子上可能也有些挂不住了,
“妈,孩子是我生的,您不能卸磨杀驴。”
大概是以前从未顶过嘴,那个中年女人怒了,一巴掌排在对方身上,“你还学会了顶嘴,要不是嫁到我们家,你能过上不用出去赚工分的好日子”
一巴掌下去,仿佛把女知青刚刚冒出来的那点尊严,全部打落在地,她捶下头去,再也没了声音。
沈云和很想路见不平,但是女知青已经嫁到了他们家里,就算今日在车上他帮着出了头,等以后回到家里,估计这个中年妇女会要加倍要回来,他还是不如沉默的好。
虽然没有帮上女知青,可是这一观察,还真叫他看出点问题来。
那小孩子面色发红,感觉像是被憋着的,他不停的张着嘴手舞足蹈,看样子应该不是单纯的闹脾气,再结合他似乎有些喘不上气来的症状,像极了吃东西被噎住的样子。
“婶子,娃娃刚刚是不是有吃过什么东西”沈云和试探着问。
女知青摇了摇头,“孩子才8个多月,我还没断奶,平时也就吃点米糊糊,没有给喂什么。”
那个中年妇女眼神突然开始有点飘忽,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刚刚出门时,给孩子吃了点桃仁我都是嚼碎了喂他的,肯定噎不着。”
可能是她觉得自己占理,嗓门又高了起来,“这不是看着路途遥远,她非要回去探亲,我这不是担心孩子饿着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心里就完全没有孩子,没有家。”
沈云和没有空听她嘀咕,以前他家里的小侄子,就吃东西被噎过症状与壮壮无异,如果不出所料,壮壮应该是有东西卡住了喉咙。
“婶子,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抱给我,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给他疏通一下胸口。”
如果被噎着了,喉咙或者气管没有完全被堵死,短时间内会缺氧憋气尚不致命,但是若是久了,桃仁要是呛到气管里,很可能会窒息而亡。
那个中年妇女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沈云和,又瞄了瞄夏栀,“你一个小年轻,估计还没当爹吧,会抱孩子吗可不要弄疼了我壮壮。”
那位女知青却突然哭了起来,不停的用手背抹眼泪,“妈,我说了很多次,壮壮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吃东西,你不要给他随便什么往嘴里喂,他还小”
“你知道什么我生了五个孩子,都是这么养过来的,没见有谁没养活,你看个个都是健健康康的,还不是你这身板弱,所以我的乖孙子也跟着你一样。”中年妇女毫不让步。
“同志,麻烦你帮我看看,我儿子,他前面还好好的,出门才开始闹起来的。”那个女知青几近乞求。
那个中年妇女大概也害怕出事,虽然脸上仍然带着怀疑,但是还是把孩子递了过来。
其实像这种不识好的人,沈云和是没必要多此一事的,但孩子毕竟小,又很是可怜,沈云和还是接了过来。
想起在后世他侄子被噎时医生所教的应急处理办法,他将孩子翻过来,趴在他的腿上,保持着头朝下,脚朝上的倾斜姿势。
他一只手伸手捏着孩子的颧骨两侧,让孩子的口腔保持打开的状态,刚准备拍打孩子的背部,那位中年妇女就想前来抢夺孩子,
“你个男青年,手上没个轻重,你这样捏着我孩子的嘴巴,要是捏坏了怎么办你这样暴力他会脑充血的”
沈云和本来脾气不错,但当面对这样无知的妇人时,他仍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你的孙子,如果你不想你的孙子死,就立马给我闭嘴”
他说这句话时,眉头紧蹙,眼神带着几股凶狠,那位中年妇女竟然被吓住了,嘴巴张合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再反驳。
解决了外部阻挠,沈云和开始用手拍打孩子的背部两个肩胛骨之间的位置,等拍到第5下的时候,有一个颗粒状的东西从孩子的嘴里掉了出来。
可不就是一粒桃仁。
那粒桃仁咕噜噜的滚到中年妇女的脚边,停了下来。
“妈,你不是说,是弄碎了喂孩子的吗”那位女知青看到这里逃人时,再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哭着质问。
面对这一粒桃仁,中年妇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声音不高的辩解,“我确实是弄碎了喂给壮壮吃的,这一粒桃仁可能是我没留意时,他自己拿了塞到嘴里的,这不怪我我肯定是想我孙子好的。”
见堵在喉咙的异物已经清除,此时孩子已经止住了哭泣,只是一抽一抽的,看样子,危险已经度过了。
沈云和将孩子翻过来,递回到女知青的手里,笑了笑“孩子应该已经没事了。”
这时候前面有一个男知青站起来带头鼓掌,“乐于助人,技艺高超,为我们这样的同志鼓掌”
顿时,车厢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沈云和站起来,谦逊的朝大家笑了笑,“大家缪赞了,一点小事而已。”
女知青检查了一下孩子的口腔,又从水壶里拿出一点水倒到汤匙上,喂了孩子几口水,然后抬起头来跟他道谢,语气也十分的激动 “同志,谢谢你,谢谢你救我的孩子。”
“不用谢,这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很高兴能帮到孩子。”沈云和无意邀功。
车厢里在掌声过后已经恢复平静,大家都开始各自聊天,那位中年妇女还在嘟囔着什么,声音不大,但却也听得清楚,大概意思就是,这一切都跟她无关。
女知青抖着腿哄孩子,大概是不屑于再争辩,她也没有再去看中年妇女,一场惊险的事故,好像在此就画上了句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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