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薛家接到了许家的请帖,请帖当然不是给薛宝钗这样的小孩子,而是给薛夫人。许夫人实在拗不过女儿,女儿要让那些小姑娘陪玩,那就邀请她们的母亲上门,那些夫人有的就会带小姑娘出门。
许夫人再厚脸皮,也不可能去下帖子邀请五六岁的小姑娘。那样的小女孩,出门都得有长辈陪着的,人家也不放心小姑娘跟奴仆出来。
奴仆不是主子,有时候不好出面。好比两家原本地位都差不多的,一家长辈在,一家长辈没有,那么只有奴仆的话,就容易被压制。人家还可以说这里没有奴仆说话的话,奴仆就只是奴仆。
狠一点的话,人家还说要代替别家教训那个奴仆了。
反正先欺负了,等过后的话再说几句。只是几个奴仆,让别人能怎么办,总不能为了奴仆去得罪人吧,很容易就不了了之。
许佳月想要单独请人,许夫人不让,她也没有办法。
薛夫人看到请帖之后,又想到奴仆特意强调让带着姑娘去,说是几个小孩子可以一块儿玩耍。薛夫人倒是没有多想,孩子们确实也需要朋友,不可能只跟亲戚家的孩子玩耍,也不可能只跟丫鬟玩闹。
只不过许家那位千金脾气不是很好,总当别人的身份低,就应该陪着她,捧着她。
薛夫人之前就有看到许佳月傲气的眼神,对方还开口嘲讽过一起玩的千金小姐。许佳月的身份确实高,是知府千金,论起父辈的官阶,在这个金陵,许佳月确实也有那个资格傲气。
“过两天去许家,少靠近许佳月。”薛夫人告诉女儿,女儿从小就被宠着的,她不愿意女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薛家的银钱够多了,也有其他的亲戚靠山,没有必要巴着许家的千金。
两家是得来往,但是没有过分贴着。过分贴着不一定就有用,反而让人觉得薛家是不是没用了,所以才得那么低声下气。
“知道啦。”薛宝钗点点头,看着茶几上摆放着的鲜花。
她又不是真的五岁小孩子,不可能去跟许佳月计较。对方不喜欢她,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往前靠。
士农工商,商户确实不好混,少不得得多巴结许佳月这样的人。好在薛家还没有那么落魄,现在还算是比较繁荣。
只是薛家太过有钱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国库都还有空虚的时候,军队要粮草,赈灾要银钱。就算薛家上交税银了,手里的银钱依旧太多。
古代不是现代,在这个封建社会,一个家族要是太有银钱,皇家不满,还是能对商家下黑手,把商家的银钱充国库。
与其等着皇家来,倒不如自己动手,比如上奏折给皇帝,暗中把银钱给皇帝。还不能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捐给军队,也不能说把大量的银钱拿来赈灾,商户在民间的名声太高,也容易出问题。
薛宝钗不是那等把银钱看得很重的人,而她现在不过五岁,也不能做太多,不然显得太过怪异。
“花要蔫了。”薛宝钗伸手戳戳那些花朵,再美丽的花朵,都要凋谢。就是假花,时间长了,也不可能如一开始鲜艳。
实际上,薛父已经有了想法,特别是他身体日渐恢复之后。他以前是想要是自己身体好不了,薛家有那么多银钱,儿孙也不可能一下子败光。
而现在,他的身体日渐康复,也了解了他身体弱的时候商铺发生的情况。在他病重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各种打击薛家,要是他去世,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这让薛父想起了祖辈,祖辈当年就是用巨资支持开国皇帝的,紫薇舍人,也是天子近臣。
因着这一点,薛家成为皇商,几代下来,又积累了不少银钱。再听听外面的流言,什么白玉床,什么金龙王啊,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啊,这让薛父大感不妙。
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薛父也去注意了。以前没看到的问题,薛父也看到了。
瞧瞧薛家,人丁繁盛吗?跟其他家比,不算繁盛,薛父的父亲也就是两个孩子。祖父的孩子也不多,旁系子弟是有,却也没有多少。若是仔细看,就知道薛家一代代下来,嫡系少,所以钱财也集中。
嫡系少,旁系也少,这就不是一个安全的信号。那可能就是衰败的开始,看似一代人钱财多,实则别人取财也容易了。
不错,他们这些世家也是把大多数财产给一房,可要是其他房不够能耐,也守不住啊。
薛父惊觉,薛家现在除了姻亲在做官外,薛家本身没有做官的,也没有能耐的。他们薛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家里也有无数藏书,然而,薛家就没有在朝廷上能用的。
这让薛父冷汗直冒,难不成学着其他人家把女儿送进宫?女儿才多大啊,等到多年后,薛家指不定已经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薛父又想到当今陛下,当今陛下乃是先皇四子,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极为冷情严肃,曾经还跟皇帝提过让官员们还户部欠银。先皇没同意,那些银钱本就是先皇借出去的,先皇还要脸面,不忍打那些老臣的脸。
后来,当今陛下登基,暂时没有再说户部欠银的事情,许是根基未稳。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薛父自认为薛家没有欠户部欠银,自然不需要还。薛家拿家里的银钱做其他事情,也没有必要跟其他家族多说。
薛家是世家,薛父到底还有些能耐,还能上奏折给皇帝表忠心,愿意薛家的半数银钱都交给皇上。
如今,那折子已经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日常处理公务,当他看到薛家上来的折子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江盛,你瞧瞧,是朕眼花了吗?”皇帝真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皇帝不过刚刚登基两年,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多岁,未及三十。可他近来十分忧愁,先皇曾经多次下江南,又让那些臣子们借了国库银钱,这就导致国库空虚。
由于皇帝登基时间短,根基不稳,那些老臣又耍滑头。这让皇帝很不满,却也只能忍着。
当皇帝看到薛家的折子,见薛家要捐献那么多银钱给国库。那薛家主倒也有意思,说是缠绵病榻多年,有一天梦见佛祖,佛祖说帝乃明君,若能辅佐之,便可令他以及薛家安好。
这种梦,真的也好,假的也好。
皇帝都乐意听,荣国府还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宝玉。怎么他这个皇帝,就不能被佛祖说是明君呢。
“您年轻着呢,没眼花。”江盛在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的,也明白皇帝最近正忧心户部银钱的事情。薛家这一举动,可谓雪中送炭,这名头也好听,“恭祝陛下,千古一代明君。”
江盛还特意跪在了地上,要知道外头的那些人都说当今陛下手段狠辣,说陛下残害手足。薛家这一奏折上的正好,一来能缓解皇上的燃眉之急,二来也有助于皇上稳定民心,提高声望。
薛家这时候这么做正好,恰到时机。
要是再稍微晚几个月,晚几年,那全然不一样。
自古以来,有多少商家真的捐赠那么多银钱,就算捐了,多半是遇上时局混乱,搭上开国明君。还有就是那种要扶持帝王,要有从龙之功的。
而当今皇帝早已经登基,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商户基本不可能捐赠那么多银钱的。再有个佛祖之梦,雪中送炭之外,还有锦上添花之意。
“好,好,好!”皇帝不管这封奏折是不是薛家上奏的,就算是有人冒充的,那么薛家也必须认。
不过应当没有人冒充薛家之人写这样的奏折,因着薛家在金陵,多数现银也在金陵。薛家也言明,让皇帝派人去取,薛家再能耐也不好护送那么多银钱,别被打劫了。
薛家捐了那么多银钱,皇帝当然不可能让薛家白捐。
像史家一门双侯,那也是没实权的摆设。薛家这样的嘛,当然也能有一个空的爵位。
只不过四大家族太过显眼了,薛家明白这个道理,才在奏折里说不敢求赏,皇上人商户之子能参与科考,本就是薛家之幸。
皇帝很满意,他原本就打算对付那些世家老臣,薛家这个举动,也算是投诚。没有爵位,薛家本身又在户部挂职的,只是这挂职,也属于那等采办,于那些知府、户部侍郎又不同。
说白了,许多人都当他们是皇家奴才,是商人。
那就让薛蟠进宫做伴读吧,皇帝如是想。
薛家,薛父之前没有跟妻子说上奏折的事情,不是不放心妻子,也不是怕妻子跟她娘家说。而是他准备等等,怕折子万一在路上丢失了,又或者是被拦截了。
“折子已经上了。”等到差不多时间,薛家主才跟妻子说这一点,“家里人少啊,撑不起。”
薛夫人倒是想说自己的娘家,可想到夫君病重时,娘家也帮不上多大的忙,生意还是会被吞噬。只不过没有被吞得特别厉害,那些人还是有所顾忌,说到底,是薛家本身不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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