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夏五点半就早早地起床。
绝对不能再跟傅盛同车,摧残生命。
今天无论如何要给自己讨条生路。
可当跨出傅家的大门,郁小夏突然感到很丧。为什么有人生来就平白无故地随意享受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而她却是举步维艰,夹缝中生存。
她不求被呵护,被关心,她只需要一个简单居住的地方,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平平淡淡地上学,放学,走一段即使没有绚烂色彩,也美好纯净的青春。
郁小夏低落的心情一直到了学校都没缓解。心灵的创伤化成肢体上的麻痹表现了出来。郁小夏虽然起得早,可是赶到学校的时间却不早,甚至还比之前迟一些。
郁小夏远远地就看见方燕燕,两个人并肩刚走了几步,机灵的方燕燕就看出来不对劲。
“心情不好吗?”
郁小夏隐瞒不住情绪:“只是有些事情,想不到怎么解决。”
方燕燕不以为然地拍着郁小夏肩膀,哥们似的安慰她:“年纪轻轻别愁眉苦脸,看姐姐多坚强。知道不?姐姐昨天向陈澜表白了。”
“真的!?”郁小夏简直惊呆了。
“那当然,姐姐是谁啊。”方燕燕竟然依旧洋洋得意。
“成功了?”
“当然没有,”方燕燕一脸吃惊:“陈澜那种级别的男神怎么可能一次就能追成功。”
呃……不管如何,郁小夏忽然从方燕燕颠覆三观的态度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姑娘向前冲,傅盛那种级别的公子哥怎么可能是一次就能正常沟通的。(握拳)
*
到了教室放下书包,方燕燕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凑到郁小夏座位,压着嗓子跟她说:“昨天我给陈澜送水之后,听人家说傅盛去找你了?”
“啊,”郁小夏没想到方燕燕突然提昨天的事情:“也不是特意找我,就是拿回他的衣服。”
“哦,对啊。”方燕燕精神气一下子提得老高:“傅盛昨天干嘛让你帮他拿衣服?你们之前认识?”
郁小夏脑子转得快:“大概……大概他看我是雷立峰同桌吧。”
“哦……”方燕燕长舒一口气,眉头却皱起来,摇着头无比同情地拍了拍郁小夏:“姐们,同情你跟胖子同桌,不过你得感谢他。”
“为啥啊。”
“不是他,你就得跟傅盛坐一起了啊!”
方燕燕一拍桌子说完这句话,傅盛刚好进门,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方燕燕和郁小夏立刻抱头装看不见。
傅盛看了一眼奇奇怪怪的两个人,脱掉帽子,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刷起手机。
他今天穿了一件条纹T恤,纹路显得他的身材更加挺直。傅盛双腿半伸直,搭在前面的椅背上,半靠着刷手机,也搞出了一副要把世界踩在脚下的牛逼感。
方燕燕直摇头:“看到没,这就是霸道总裁的气质。”
“你不是喜欢陈澜吗?”
“当然,我当然喜欢陈澜。”
“那你还看傅盛。”
“喜欢陈澜不代表不能多看帅哥,延年益寿啊。”
“哈……”
方燕燕真逗,有方燕燕真好。
郁小夏觉得,方燕燕对她而言就是宝藏,她跟自己处在不同的世界里,她总能新奇地带着郁小夏看到她从未接触过的一片天。
方燕燕也笑:“傅盛跟陈澜,他俩不是一个类型。平时多看看准能美容养颜。”
被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仿佛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会告密。
傅盛好像感觉到什么,本来低头看手机的头忽然抬起来向郁小夏看了一眼。
郁小夏咯噔一下停住笑容,立刻紧紧盯着手上课本。方燕燕呲溜一下溜回座位。
傅盛又收回目光,继续在手机上发短信,只是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每次在别人那都能笑得这么欢,怎么看见他就一副臭脸。
不过……傅盛又抬起头……
郁小夏已经真的在看书了。
她纤细的胳膊稳稳地放在桌角,纤长的手指握着黑色的笔杆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偶尔停笔思索,有时候微微摇摇头,带着后面的马尾辫轻轻扫过。
模样有点可爱。
看他能美容养颜吗?
傅盛的唇微微弯了一道弧度,他目光收回,忽然觉得今早的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
十六岁,下着雨,我们撑着一把伞一起走,在太阳出来之前,把所有孤单统统甩开。如今我又回到老地方老起点,你还记得那里吗?
跟你一起走过的那个人,还在吗?
很多年以后,郁小夏每当开车路过经过三中的转弯路口,都会记得起曾经那个雨天,然后微微一笑对着天上的彩虹轻轻说,他一直在。
雨下得太突然,天气转凉得也很快。
K市的天气才真的是三月的娃娃,说变就变。
郁小夏早早地加了一件淡蓝色外套挡风,她体质偏寒,秋天容易着凉,特意注意了。可是这场猝不及防的雨,还是超出她的预料。
她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因为以前她没有手机。在舅妈家里的时候,电视机对她来说更是一种奢侈。唯有蜷缩在小角落中,安静得仿佛不存在,才是郁小夏正常的人生。
郁小夏下了公交车就拼命地跑啊跑啊,可是到了教室,衣服还是湿透了大半。她没在意,本以为一会儿就能捂干的,刚坐下来就专心投入早自习的氛围中。
能坐在这里来之不易,她必须争分夺秒。
如果因为起跑线太落后让前面的人挡住了你身前的阳光,那么就必须迈开大步,才能离目标近一点,更近一点。
可是刚刚碍到早自习结束,郁小夏感到全身发抖,衣服现在紧贴在背上,好像比刚才更凉了。
郁小夏刚想去卫生间一趟调整一下,第一节上课铃响了。
傅盛仅仅先老师一秒跨进教室。
这个贵气的公子哥,从来不上早自习,大家也早就习惯了。
傅盛的座位在教室最北边,每次都必须路过郁小夏的位置。好巧不巧,傅盛正走到她旁边的时候,郁小夏憋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
那个喷嚏很狼狈,一个打过还不停,接连打了好几个。
郁小夏飞快地用面巾纸盖住口鼻,恨不得把头埋进桌洞里面。
下课铃刚打响,郁小夏就冲出教室直奔卫生间。她把外套脱下来,才发现打底的衬衣整个后背都是湿透的,冰凉冰凉地粘在身上,怪不得会这样冷。
怎么办。
郁小夏偷偷地在卫生间弄了很久,最后干脆把衬衣反穿。虽然衣服还是湿的,可是穿到前面,有胸衣撑着,总是有点空隙的,比紧紧地贴在后背好受了很多。
郁小夏低头看着钢/托举起的两个小山峰,有点满意。它们像两坨小棉花团子,团在那里,乖乖地,软软的,不突兀也不出格。
一点也不小么。
郁小夏忽然想起傅盛那天的讽刺,倔强地咬了下嘴唇。
小课间下课的时间并不长,郁小夏已经在卫生间折腾许久了,刚出来就赶紧往教室里面赶,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傅盛?
什么癖好?蹲女厕所外面堵人?
“回去拿书包,回家。”傅盛见她出来,也不解释,就直接下命令。说完之后,一个人便背着包退到走廊边,漫无目的的看风景。
再没有脑子的人也不会就这么无缘无故跟他走吧。
上课铃忽然响起来了。
郁小夏转身就要跑。
傅盛勾一勾手就拉住她:“叫你回去拿了书包就走,不是回去上课,知道吗?”
发什么神经。
郁小夏狠狠地一推,没想到还真挣开了,立马抓紧生机逃跑。
“不出来,我就去教室里面把你拎出来。自己掂量着选哪一样。”
郁小夏跑了一半,傅盛懒洋洋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说了这句话。
愤怒,除了愤怒还能有什么情绪。
郁小夏觉得她某个神经被点着了,她忽然记起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过的一句话:一味地退让就等于摇尾乞怜,而敌人会在得寸进尺中更加猖狂,真正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郁小夏握着拳头恨恨地朝傅盛一步一步走过去。
她决定,殊死一搏。
哪怕势单力薄再受到她的捉弄,哪怕被赶出傅家。
无依无靠是原罪,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小夏,在这里呢。”
郁小夏钉住脚步,看见班主任‘眼镜陈’竟然拿着她的书包追到这里。
“老师,你怎么?”
‘眼镜陈’把书包递给郁小夏,又关心地道:“没关系,虽然刚开学就请假的确不好。可是特殊情况,老师非常能理解。”
“老师,什么特殊情况啊。”
‘眼镜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郁小夏,脸色有点尴尬,又推了下眼镜,如实重托般地拍了拍傅盛的肩膀,便走了。
郁小夏憋不住火气:“你到底跟陈老师说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突然请假,还要跟你一起请假。”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傅盛忽然抿唇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着郁小夏。那种狂蔑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确定选真话?”
“快说。”
“说你发育不良,生理期来得晚。今天第一次却什么都不懂,需要回家修整一下。”
傅盛你变态啊。
郁小夏追上来,傅盛转身就跑。寂静的长廊上回响地全是两个人错落的脚步声,贯彻了一整个岁月时光。
郁小夏,我骗你了,刚才说的那是假话。
真话是,我看见你湿透的后背,知道你明明很冷,却不敢说出来。如果你已经习惯忍受,是因为之前没有我;可是现在我看见了,就一定要把你带向温暖。
这是很多年之后,傅盛回忆的时候,听见他心里的回答。
实际上当年的那一天,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只是看到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子,他的心好像也抽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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