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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黑盒子匝巴着嘴,意犹未尽地说道,“灭灵散的滋味儿实在是好,深吮一口,快活似神仙。”
我下意识地护住微凸的腹部,再三确认灭灵散并未伤及腹中孕灵,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药仙亦将悲酥清风散的解药强行灌入祁汜口中。
我见时机成熟,遂给祁汜使了个眼色正欲让他帮我擒住药仙,然而他却直挺挺地晕厥在了药仙怀中。
“该死!你竟敢骗我。”我气急败坏,眨眼间便将轩辕剑横亘在药仙脖颈之上。
药仙将不省人事的祁汜轻放至一隅,继而以双指抵挡着我手中蠢蠢欲动的轩辕剑,“璃王稍安勿躁,云秦国主身上的毒已解。至于他突然晕厥,许是悲伤过度导致。”
“悲伤过度?”
药仙目露揶揄,嘴角微微上挑,稍显戏谑地说道,“云秦国主竟如此紧张你腹中孕灵的安危,真真令人匪夷所思。难不成,他才是你腹中孕灵的生父?”
“满嘴喷粪,粗俗不堪。”我怒极,轩辕剑往他翻动的嘴皮子上一刮,他两片唇瓣便被我削成了肉泥。
“璃王不必心急,老朽既着了寿衣,就没打算活过今天。倒是你,尚还年轻,滑胎不是小事,需好生休养。等老朽替你解了孔雀胆之毒,再为你开几副补气的药方,你再杀老朽也不迟。”药仙眸中现出一丝悲悯之色,似在怜悯我眼下的遭遇。
我虽恨不得将药仙千刀万剐,但还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
要知道,药仙并不是始作俑者。在未弄清前任凰神凤主的真面目之前,药仙还不能死。
思及此,我指尖蛛暗结,趁药仙不备,闪身入了他的梦境。
拨开梦境迷雾,彼时鬓发尚未斑白的药仙正背着竹篓,攀附于悬崖峭壁之上。
为够着他左手边生长在峭壁夹缝儿处生机盎然的千年灵芝,他侧倾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寸寸地向灵芝所在方位挺进。
然,待他指端触及到千年灵芝伞面上的茸毛之际,缠于他腰身上用以防摔的粗绳突然断裂。
下一瞬,他紧揣着费尽千辛万苦才采到的千年灵芝从峭壁之上直直地往下坠去。
“啊——救命,救命!”
彼时,****的药仙只是一个凡间土郎中,并无半点仙力傍身,若是摔至崖底,必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怔忪间,一串清铃声在山谷中乍响。
下一瞬,一抹白色身影将药仙稳稳当当地接入怀中,“为修成不死之身,连命都不要了?”
待药仙平稳落地,他双手紧捂着心口,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女子,怯生生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守护黎民苍生,是我的本职。”
想来,她就是上任凰神凤主了吧。
我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她却化作清风,扶摇直上,追逐着天幕上怡然自得的流云彩霞。
梦境转换,斗转星移。
四海动荡,八荒之地几无净土。
不多时,悲愤交加的黎民百姓成群结队而来,恍如季迁的蚁群,所过之处,狼藉一片。
“还请凤主顺应天命,以身祭天,还四海八荒一个安宁!”
他们振臂齐声呐喊,声势浩大足以惊天震地。
“凭什么?你们以为,我的死,就能换来四海升平?”一道凌厉中夹带着些许娇蛮的女音从半空中飘下。
少顷,以轻纱覆面的前任凤主从九重天上翩然飞下。
她眸中愠色顿起,连声质问着眼前群起激愤的黎民百姓,“我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六界阴阳已然失衡,我一人之死,根本无法解决祸端根源。真正的祸端,明明出在你们身上。你们若肯放下贪念、执念、杀念,六界阴阳又怎会失衡?”
我定定地站在她面前,将她眼眸中的渴望看得明明白白,也将她的委屈和绝望看得清清楚楚。
她所经历的,我也经历过。
遗憾的是,正如百年前,我无法自救。
被众人围剿的她,亦无法全身而退。
但令我大跌眼镜的是,药仙竟冲在了最前头,随着那群有勇无谋的莽夫,将走投无路一心救世的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凉风刺骨,凄雨戚戚。
她直直地往下坠去,颊面上的轻纱被吹起了一角。
我正欲随她一同跳入万丈深渊,天幕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听声音来源,似是药仙梦外的异动。
难道,有人趁机溜入了茅草屋之中?
思及此,我急急捏碎了药仙的梦境,随手抄起轩辕剑,作防御的姿态,警惕地环顾着漆黑一片的地窖。
与此同时,药仙身上的赌咒已然应验。
眼下的他,七窍流血,性命垂危。
“孔雀胆的解药配方并未出错,你照着服用即可。”
话音刚落,药仙即颓然倒地,当场暴毙。
我淡淡地扫了眼死相凄惨的药仙,又闻榻板之上的窸窣脚步声,悄然将自身幻化成药仙的模样。
待一切准备就绪,我轻轻扛起昏迷不醒的祁汜,往榻板上一蹿,旋即以被褥掩去榻板下方深不可测的漆黑地窖。
茅屋中,烛火亦如往常,将血气与死气交叠于微熏的焦味中,悄无声息地掩去一室的阴冷。
“情况如何了?”
简陋陈旧的屏风后,传来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
不出所料,藏身于屏风后方之人,应当就是当年被万民被逼祭天,却侥幸存活下来的凰神凤主。
我不动声色地朝着被烛光照得隐隐有些发黄的纱质屏风,尽可能地模仿着药仙的嗓音,简答之,“孔雀胆之毒加之灭灵散的催化功效,她腹中孕灵早已化作一滩血水。”
“她可有性命之忧?”
“并无。悲伤过度,昏死了过去。”
我哑声答道,一骨碌翻身下榻,藏于广袖下的手紧攥着削肉如泥的锋利冰凌,步步紧逼屏风后那抹看不出身形的笼统身影。
“她还不能死,务必要照看好她。”
我缓步行至屏风前,温吞应着,“知道了。”
她并未对我设防,因而即便我离她仅余一步之遥,她依旧岿然不动毫无戒心地杵在我身前。
我一手紧攥着千叶冰凌,一手指端暗结蛛,正寻思着如何堵死她的去路使她无处可逃,木架上的水盆却不合时宜地吐着三两个水泡。
啵——
水泡破灭声极其细微,但对于内力雄浑之人来说,已然是不可忽略的动静。
果不其然,她一听木架上传来突兀的水泡声,疾呼了一声“隔墙有耳”,便化作飞烟,遁逃而去。
我手中的千叶冰凌同千丝蛛纷纷慢了一步,一轻一重地落在屏风后的方寸之地上。
“该死!”
我低咒了一句,猛然转过身子,冷盯着木架上泛着朵朵涟漪的水面,一脚将铜盆从架子上蹬落。
哗——
凉水泼洒一地,铜盆“当啷”作响,犹如平地惊雷,将烛光下的平和氛围撕得粉碎。
遽然间,一道几不可见的暗影隐匿于水渍中,以龟速向反方向移去。
我连连掏出袖中所剩无几的化影散,将之洒于暗影之上,冷眼看着暗影痛苦地挣扎着,直至化成封於的模样。
“坏了我的好事,还想遁逃?”我一脚踩在他的背脊上,语气不善地说道。
封於稍显错愕,细细地打量着我,“你是百里歌?”
“废话,我不是,难道你是啊?”
他偏过头,一双墨黑的眼眸仿若要将我洞穿般,直勾勾地盯着我,“你怎么发现本座踪迹的?”
封於疑心病颇重,我若是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极有可能抽丝剥茧,进而寻到百花仙子反戈的证据。
事实上,我并不喜欢百花仙子,她的死活和我也没多少关系。但她毕竟是容忌的盟友,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势必会影响容忌的计划。
深思熟虑之后,我终是开口,悄然地将直指百花仙子的矛头转了个方向,“密林迷瘴中,是你隔空击碎了百花仙子的脚踝嫁祸给我的吧?那时的你,就隐藏在洼地中的积水中,对么?并非我过**感,而是你周身怨念过重,吓着了我腹中孕灵,使得我腹痛如绞。从那时起,我便格外留意周遭可用于盛水的一切器皿。”
封於闻言,疑心顿消。
他抬手按着我踩踏在他背脊上的脚,用力一挣,便摆脱了我的桎梏。
我体内孔雀胆之毒未解,暂不敢动用乾坤之力同他对抗,就怕一个不小心,孔雀胆之毒随着乾坤之力于血脉中四处游走,将毒性渡给了腹中孱弱不堪的孕灵。
无奈之下,我只得尽量拖延时间,静候容忌归来。
“说吧,为何一路跟踪我?”我松了脚,站定在距封於一尺之外的地方,冷声质问着他。
封於讪讪笑道,“传闻,你与东临王感情破裂,本座自然是来探探虚实的。”
“得了吧。什么探探虚实?分明是来挑拨离间的。堂堂圣君,净做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儿,就不觉得丢人?”我轻挑着眉峰,有一句没一句地同他搭着。
“百里歌,激怒本座对你有何好处?东临王不在,你以为仅凭你一己之力,能打得过我?”封於背手负立,贪婪的眼神落在我微凸的腹部上。
我眉头紧拧,双手护在身前,更为小心地提防着居心不良的封於。
“呵!蚍蜉撼树,自不量力。”封於冷笑着,不疾不徐地朝我逼近。
我不断地向后退着,直至被他逼至墙角,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提起乾坤之力,欲同他正面交锋,以攻为守,防守反击。
封於见状,啧啧出声,“果真,会抓会挠的野猫比起怯懦温驯的雪蛙,有趣得多。”
他眯了眯眸,猛然出手,袖中形如黑烟的怨念源源不断地往外溢着,气势汹汹地吞吐着烟雾,朝着我微凸的腹部袭来。
砰——
千钧一发之际,掉漆的陈旧木门被容忌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原先被绑于门后的雀鸟重获自由,扑棱着翅膀四散而去。
封於神色一凛,眸中慌乱之色彰明较著。
下一瞬,容忌身后忽而冒出足足十二位身披袈裟,头顶佛光的得道僧人。
他们一窝蜂地涌入并不算宽敞的茅草屋中,顺着木门两侧呈八字状有条不紊地依次排开。
封於埋头曲颈,如寒蝉般,哑然失声。
待十二位得道僧人齐念清心咒,容忌手执古檀佛珠,将周遭佛音尽数纳于佛珠之中,使得珠圆玉润的佛珠顶口,源源不断地冒出闪着金光如流云绸缎般朝封於天灵盖聚涌而去的佛道善缘。
封於更显惊慌,双手紧捂着天灵盖,嘴角白沫堆砌,面色青黄,身体颤得厉害。
“再念,小心本座腌了你们的舌头!”
封於如猛兽般嘶声咆哮,他踉跄冲至一年幼僧人面前,正欲伸手拧断他的脖颈,容忌已先他一步,将年幼僧人安然无恙地带至身后。
“东临王,得罪本座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封於被佛音摧残地浑身战栗,如筛糠一般哆哆嗦嗦个不停,偏他那张嘴犟得很,时至今日,竟还有心思恐吓他人。
容忌冷笑,“十二铜僧阵,乃本王特意为你所设。你以为,你还有生还的可能?”
封於面色灰黄,如醍醐灌顶,“东临王这是有备而来?”
“本王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容忌略微上挑的眼梢带着些许侵略性,唇角的笑透着点点杀气,迷人且危险。
我原以为,过去的四个月里,容忌除了陪我说话解闷儿,就没做过其他事。没想到,他竟在短短的四个月里,精心设了个局,将封於算计地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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