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大少爷正在和少夫人说话吗?我现在进去不大好吧。”苏九年低着头,眼睛就盯在地面上,轻声说。
安嬷嬷无所谓地笑着:“你这小丫头,心思倒是多。我要不是还要去小厨房盯着底下的人,这事还能轮的上你?”她在后面推了苏九年一把,“你先送进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九年也推脱不过去,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大少夫人贪凉,屋子里放着不少的冰盆,她刚进去浑身就打了一个哆嗦,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她耸了耸肩膀,刚想要让自己放松下来,就听见了里面的人的对话。
“你当真要去扬州城吗?前几日回府,我爹告诉我现在扬州城有人染上了瘟疫,大夫还没有想出医治的法子,现在扬州城就是个危险的地方,你又何必过去。”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圣上对扬州城的事情盯得紧,若是办得好了,日后的前程无量。等再过两日,我同三叔去听风楼替奉先送行之后,便要离开。府中之事,就要你多烦忧了。”
女子的声音越发娇软,“为夫君分忧,本就是静和应该做的。”
苏九年的芯子里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当即就明白里面发生什么事情,站在门口越发尴尬起来。未免之后看见不该看见的场面,她放重脚步声,在偏厅门口停下,朝着里面说:“少夫人,奴婢送酒过来了。”
里面安静了片刻,而后才听见女子软绵无力的声音:“你进来吧。”
苏九年进去之后也不敢抬头,只敢用余光瞟着里面的情况。秦明尧倒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把玩手中的茶杯。苏静和虽说也端端正正地坐着,可眼里含着水光,两颊的绯红争着要和唇上的红艳比较出一个高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她的头又低了两度,规规矩矩将漆花托盘上的酒壶和酒杯都放在小几上。
沉色的酒壶显得皓腕越发纤细白嫩,秦明尧微微眯着眼睛,顺着手腕看过去,就见到了起伏的曲线。他再看看自己的嫡妻,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顿时就笑了声。
他的这个嫡妻啊,真真是个妙人儿。
想着他便放下茶盏,手背状似不经意从女子的手背上擦过去,看那双白嫩的手往里面一缩。他顿了顿,然后玩笑般对苏静和提起,“你这丫鬟倒是机灵。”
秦明尧都没有说过什么好话,苏九年心里起了防备,眼神就往苏静和那里飘去。
苏静和尝了一口酒,闻言笑了出来,“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瞧瞧,都把这个丫鬟给吓到了。”
“突然想到,我离府两年,身边也没有个称心丫鬟,倒是叫你把人都弄到自己的院子里来。”秦明尧一只胳膊寸在小几上,另一只手闲适地搭在曲起的腿上,挑着眼尾看向苏九年。
顶着灼热的目光,苏九年更加不敢抬头,心里则是想,离府两年,外面也没少了莺莺燕燕。温香软玉在怀,要什么丫鬟。可渐渐地,她琢磨出一点不对味来,秦明尧这是不是在讨要自己?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先是被自己否认了,上一世她可不是因为这样才去秦明尧的院子里。
“是我考虑不周到,没提前安排好人手。正好抚芳院里的丫鬟也够,你若是缺了人照顾,不如就让九年过去。”
苏静和倒是很快将话给应承下来,苏九年手上一抖,手里的茶盏轻微碰撞发出响声。
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惊惧地睁大些,白净的脸上明明写上了害怕,却强自装了镇定。这般模样极大地取悦到秦明尧,男人底子里或多或少都带有一点劣根性,得了寸便想进尺,“我瞧着她像是不大情愿。”
他撩了撩袍子,说着就要起身,“我一贯不会勉强旁人。”
“你这是说什么话。”苏静和按住他的手,“你那边活计还清闲些,过去也没什么。”
秦明尧的身子坐了回去。
看着他们这样一来一回地装模作样,苏九年身子都是僵硬的,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冰盆里散发出来的寒气往她身上扑,寒意都往骨缝里钻。
然后她就觉得有人拉住她的手,她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苏静和说:“这丫鬟就在我身边看着长大的,我拿她当亲妹妹带,你可不许看她年纪小,就苛待她。”
“就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会。”秦明尧笑着,端过面前的酒杯尝了口,全是梅花的香气和甜味。
他们三两句话就将事情给定下来,从来没有问过苏九年一句,她是否是情愿的。她站在屋子里,就像是一只任人摆弄的布偶,那点挣扎看起来就像是笑话一样。
可她不愿意成为笑话。
她回到屋子里之后,将自己闷在被子里,细细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然后安慰自己。
去秦明尧的院子里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最起码还有机会能见到秦江春一面,然后想办法说服他,让他带着她一起去扬州城。
这几乎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若是不能成功的话……那她便要走上一辈子的老路。
可是听秦明尧说,再过两三日秦江春便要出发,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此一想,她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秦明尧住的地方在外院,侍候的下人中除了她和两个嬷嬷,其余的都是小厮。两个嬷嬷应该是知道苏静和派她过来的心思,因此对她很是客气,也不用她去做什么活。清闲是清闲下来,可她一直没有遇见秦江春。而秦明尧这两日也忙得很,早出晚归也没有什么功夫来理会她。
要是往常的时候,她说不定会高兴,巴不得他一辈子都在外面忙着。可眼见着没剩多少时间,她的心便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样,越发煎熬。
在第二天晚上,秦明尧倒是回来一次。府里分了一些一些荔枝送过来,嬷嬷便将荔枝装了盘子塞到苏九年手里,让她给秦明尧送过去。
苏九年心里有一番计较,自然就应承下来。
屋里里就染着一盏烛火,并不明亮,反而有些昏昏沉沉,如果不仔细,都看不清楚里面的摆设。
秦明尧就坐在一片昏沉之中,十指交叉撑着额头,像是一匹沉睡着的野狼。他听见了点动静,抬头,凌厉的目光便扫射过,沉声喝道:“谁?”
那样的眼神过于吓人,苏九年往后一缩,荔枝险些滚落下来。她连忙伸手去护着,然后才福身行了礼,“嬷嬷让我送荔枝过来,您要不要尝尝?”
秦明尧往椅背上一靠,戾气全退,又成了那个风流不羁的公子哥。他眼尾上挑,染了一点烛火的朦胧,“嗯。”
苏九年送了过去,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情来,刻意站得很远。秦明尧看出她的那点小心思,笑了一声之后,倒是也没有说什么。
他随手拿起了一颗荔枝,旁人都喜欢从蒂尾处剥,他却偏偏不。带着薄茧的手指从荔枝表皮的凹凸不平慢慢摸过,两指轻微用了一点巧劲儿,便让表皮皱起一道,沿着撕开,便漏出里面饱满白嫩的果肉来。在暖色烛火的映照下,那果肉越发莹白,泛着一层水光。
苏九年心中觉得有些异样,扯了话题,“爷明日还要出去吗?”
“怎么,舍不得了?”秦明尧话音上挑,手机剥了壳的荔枝也不吃,节骨分明的手指按在饱满的果肉上,颇有性质地按压轻揉,目光灼灼地看向女子,见她脸上晕着绯红,笑出声音来,“明日要去听风楼,你记得帮我准备一套衣服。”
“听风楼?我记得听风楼的饭菜是最好的,那时候还是和少夫人一起过去,尝过一次。”苏九年觉得,他落在自己身边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像是一头狼盯着食物。这样的目光让她觉得不适,不自在地将视线落在其他地方,秀气的眉毛拧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她都是怕了秦明尧的,上前一步拿起一个荔枝就要剥开,“我帮您剥。”
“你想去听风楼,要不明日也带你过去?”秦明尧问。
她的心跳到嗓子眼,却又怕秦明尧是看出什么,也不敢回话,只是看着他。
果肉都被揉成了汁水,只有一层皮裹着不让漏出来,手指略微拨弄几下,便在烛火下颤颤巍巍地晃动着。
秦明尧觉得她这样乖巧的样子有趣,手指略微一用力,饱涨的果子汁儿便溅了一手。他就着手指尝了尝,笑着说:“倒是挺甜的。”
说着他便伸手,将剩下的半个盛了荔枝水的壳递到女子的嘴边,笑着说:“要不你尝尝?”
苏九年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她顿时明白了秦明尧的那个动作,仿佛脸皮子被人扔到地上,踩了又踩。她一生为奴,能容忍的底线要比旁人低得很多很多,可也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杏眼里迅速积攒起一汪泪水,她咬着嘴唇,倔着身子不肯动弹。
秦明尧又问了一声,“明日不想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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