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晁冷冷地看了眼挡在江抚眼前的蓝忘机,不屑地从鼻腔里发出重重的哼声。
不过只是个姑苏蓝氏,只要父亲一句话,他便能拿下。
只是现在还不能动罢了。
不过,总会有一天。
负气离去的温晁结束了尴尬的局面,好在温情姐弟两人也不是不识礼的人,好好道歉过后局面开始恢复正常。
江抚心不在焉地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黑曜石的眸子里少了些光彩。虽说联姻这个法子不错,但姑苏蓝氏却彻底被拉下水了。
她还是真挚地低声说道,“实在抱歉,多谢你帮我解围了,含光君。”
蓝湛点点头,神色淡然地回了位置。他其实不想沾手这些事情的,可叔父早就嘱咐过了,也告知过他。
江抚,早晚会是他的妻。
这一趟浑水,他不得不入了。
只是……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江姑娘颇为出众的容貌。她不过十五岁,才刚刚面世,若是遇见欢喜的人,怎么办呢?
这便棘手了。
世人皆知情字可隔山海,而山海不可平。若是江姑娘也同那纨绔子动了一样的心思,这桩婚事便是禁锢人的枷锁了,将人溺于深海。
江抚落座后也有些恍惚,抓着纸笔的手忍不住收紧,接着发出碰撞的清脆声音。她忍不住想起那等风光恣意的薛洋,他会知道这件事情吗?
江抚收回了眼神。
心绪稍稍定下来,她忍不住挥起毛笔,久久。
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一个娟秀的字。
——洋。
讲学过后,她拒绝了江厌离的好意,独自回了客房。偶然穿过走廊时,她碰见了一身白衣的蓝忘机,长身玉立,精神耿耿,风姿冰冷,琼佩珊珊。
他抿了抿唇,像是思索许久才缓缓道出几个字眼,“江姑娘。”
江抚停下脚步,眼眸里有些迷茫。
“何事?”
“若是江姑娘有心仪之人,我定不会强人所难。不过家族所迫,我与你之间又何来真心呢?”
半响,蓝忘机的话音才落下。
江抚听完,纤长白嫩的柔荑微微作揖,语气轻柔了许多。
“多谢蓝公子体谅。”
不远处,魏无羡望着眼前郎才女貌的场景,偷偷地听到些话,只觉得这个蓝忘机啊果真是个小古板。如此好看的姑娘,他居然让人家去追求幸福。
注定孤生一人啊,唉。
江抚道谢后,便回了客房。
她修炼的通天之术已经可以时不时知晓天机了,但却无法借天之力去行事。若是她能修到这步,只能便能阻挡所有灾祸。
也不必再连累无辜的姑苏蓝氏。
想起方才蓝忘机的话语,她的眉眼愈发柔和,甚至多了些甜腻的气息。
“薛洋。”她忍不住呢喃道。
那个突兀闯进她生命里的人。
想起他,江抚打开房门去寻了阿姐。想问问那天的事情,但是江厌离却说,自己看见她的时候已经躺在床榻上了。
江抚连忙赶回房间,玉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了梳妆盒里。至于薛洋,似乎从那以后便和自己没了联系。
如山间清晨一般明亮清爽的少年郎随风而逝。
江抚轻轻地把门带上,垂着的脸有些难过,室内重归平静。
她坐于床榻上开始打坐。现在的她到了瓶颈期,很难突破与天共生的阶层。
“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推开房门,准备出去转转。不知不觉来到了云深不知处的后山,后山风景优美,空气清新。
倒是适合修炼的好地方。
她无意间望去,看见两个正在摸鱼的少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江抚瞧见那剑眉星目的魏无羡,一时有些愣住,还真是个混不痞的,整天就知道玩。不过这样的生活还真是恣意啊。
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轻轻地叫了声,“江姑娘?”
江抚这才回神,闻声望去原来是温情。只见她一身红衣,衬得肤白如雪,十分貌美。
“温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江抚回过身,语气轻柔地问道。
温情摇摇头,像是为了掩盖什么。
“不过是出来散步时遇见江姑娘,便打个招呼罢了。”
“这样啊,那我有事先走了。”
温情轻轻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江抚和蓝宗主请示过后都在房内修炼。可是无论怎么样,她还是达不到那一层。
就像是有人紧紧地掐断了最后一丝希望,却又告诉你这是可以抓住的希望。
江抚几近魔怔。
对啊,对啊,入魔。那阵刺耳的声音又开始回荡在耳边,“无论仙魔,只要能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又有何不可呢?”
“更何况,逆天而行,成为傲立于世间的魔,万物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冷汗渗透出衣衫,江抚的意识开始不稳定,脸颊也越来越苍白。她有些恼怒地吼了声,“够了!”
一切又归于平静。
多日不出,恍如隔世。江抚洗漱过后,惨白着脸来到了正屋。偶然听见弟子们议论着金江两家要退婚的事情,心里忍不住发凉。
她没有出门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接着,她又听见了有人谈论自己同蓝氏的婚事。
听的不大清楚,江抚也不想再听下去。她先是来到了阿姐的房间,江厌离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见到江抚来,江厌离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阿抚,我们明天就要启程了。”
江抚点点头,随后又开口,“不行,阿姐。你们先走吧,我有事要去栎阳。”
江厌离颇有些担心,试图改变江抚的心意,“这样啊,可,可是女孩子一个人出门也太过危险,不如阿抚你先同我们回去?”
江抚摇头,脸上的神色十分凝重。
江厌离见此,只得做罢。
不日,江抚到了栋阳热闹的集市。
想起天机里薛洋灭常氏满门的事情,她忍不住觉得荒诞。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能下如此狠手。
算算,也就是最近了。
江抚先找了间客栈住下,过于出众的容貌果然招来了非议。她不得不买下一个银白色的面具,遮住她大半张脸。
是夜,风吹草动都能听见的夜。
太过安静了。
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
江抚摘下面具,只身爬上了常氏的屋檐,里面还有暖黄色的光没有熄灭,看起来一旁祥和。
可是……刹那间,所有的灯都被熄灭了,人们传来阵阵尖叫声。
一阵粉末撒入房内,尖叫声忽然又没了。这时,一名黑衣少年调笑着从走廊里出来,眉眼间是浓浓的戾气,挥之不去。
江抚见状连忙落于地面,温声道,“薛洋,你这是做什么?”
薛洋的面色僵住,一见到她就想起蓝忘机同她的亲事,心里自然不舒服,便不自然道,“你来做什么?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私人恩怨罢了。”
“你说出来,不要平白无故杀人。”江抚紧紧逼问着,生平他突然展开杀戮。
“平白无故?”薛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词,眉眼间的戾气重了些,忍不住下一秒就执剑挥向江抚。
她终究还是和那些自以为清高的正派中人混到了一起,现在居然还指责他平白无故。
江抚不想伤害他,只能指尖引气,用雾气缭绕牵制住暴怒的薛洋。但是,她低估了薛洋。
三两下,薛洋就挣脱了雾气,嘴角的笑意更为浓烈,“这么心软还想阻止我吗?”
“真是痴心妄想。”
他挥剑而上,江抚以雾作剑,转眼间变成一把被锻造的真剑。她步步退让,只是为了抵挡攻击,却没想到薛洋实属下了杀意,一招一式都是要制她于死地。
江抚只能转守为攻,一边用雾气牵制,另一边用剑锋利地逼向薛洋。
这时,一阵毒粉撒来。江抚忍不住吐出些鲜血,狠狠地骂道,“你怎么能这样卑鄙?”
毒粉极烈,像是火灼伤江抚的身体。她有些颤抖着将剑抵于地,听着薛洋的冷笑,心里生出莫名的寒意。
“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
薛洋愣住了,笑意收了回去。朋友这两个字紧紧地撞击着他的内心。在他尚且不长且灰暗的人生里,江抚是他遇见的第一束光。
虽然不够亮,却也曾让他相信过美好。这些年痛苦的折磨,那丝光亮成了他唯一相信的东西。
江抚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他一直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是崇拜吗?不是。憎恶吗?更不是了。
是什么感觉呢?
是想要亲近的感觉,想要靠近,想要在这找到温暖。
是想要成为朋友的。
那是儿时的薛洋希望的。现在的他好像更贪心点了,他想占有她,拥有她,甚至还想病态地把她拉下污水,永远困住她。
但是,长大的薛洋不能这么做,也不可以再抱有这种希望了。江抚已有亲事,他于她,以后也只会是敌人,必须要疏远。
他冷冷地盯着江抚头上的那根玉簪,执剑挥去,玉簪掉落在地上,碎的不成样子。
“我与废物不是朋友。”
凝视了痛苦的江抚许久,薛洋还是略带深意地落下这么一句话。
他没有再动手,而是背过身去,慢慢地进入每一间屋子。
江抚的脑袋头痛欲裂,忍不住扔下了剑,双手捂住了头部,痛苦地呜咽着。这么多年来,她所以为的朋友,根本没拿她当朋友。
她想阻止的事情,却因为一时的心软被彻底斩断了。
“废物……废物……我不是。”江抚失神地呢喃道,恍惚间又听说那阵嘶哑的声音骂她废物,与薛洋的那声废物渐渐重合。
她又听见众人称赞的天才,天之骄子。
迷迷蒙蒙,她好像跌入混沌时,再也出不来了。嘶哑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了,“入魔啊,让我们入魔,再也不要被愚蠢的世人议论。”
“崇高无上的魔力,足以斩断所有祸患。”
“入魔吗?”江抚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眼神迷离,刹那间又变得血红。身旁的雾气开始变得血红,像极了血腥的味道。
就连那把原本清透的剑,也开始变得血红,变得戾气满满。
“杀了他,杀了薛洋。”那个声音蛊惑道,“杀了那个薛洋,常氏就不会被灭门。”
江抚的眼神狠厉起来,执剑紧紧地逼近屋内的薛洋,与地面滑过的剑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
眼看快到了。
薛洋察觉身后不对,连忙回头,看见一身血气的江抚,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她这是……接近入魔的征兆。
猛然看见少年回头,那张俊俏的脸与儿时挡在自己身前那张倔强的脸一样,又和及笄宴送自己玉簪的那张笑脸一样。
“不……不。”江抚后退几步,慌乱地扔掉剑,“我在干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所为,偏偏那个声音又响起来。那困扰她许久的心魔又出现了。
江抚忍不住用灵力相逼,逼心魔出去,可是它却不依不饶,偏要缠着她的灵识。
若要逼它出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
自毁灵识。
灵识疯狂地波动着,终于在江抚吐出好几口鲜血的时候,忽然安稳了下来。只是她的状态更不对劲了。
那个声音如同鬼魅般地缠绕着她,紧紧地缠绕着她,让江抚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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