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虎娃觉得好奇与不可思议, 就连萧妤儿本人亦是颇为不解。
母子俩本就长得有几分相像, 这会子同时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 纷纷把目光投向中间男人的身上。
武宣帝剑眉轻挑, 放下那已经一滴不剩的汤碗后,拿起桌面上的丝帕,动作轻柔地擦拭了下萧妤儿红艳艳的粉唇。
旋即他垂下眼帘,神色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低声道“自然是朕了。”
听着他这清越似水涧青石的声音, 不知怎的,萧妤儿心尖儿上微微颤了颤。
而且她怎么都想象不出,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教她识字的场面
于是萧妤儿又下意识悄悄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身上那袭早朝时才穿的玄色金纹龙袍还没换下, 帝王威仪较平时更深重了些。
模样倒是一如往常般修眉俊眼,五官清俊硬朗,丰神俊逸。
须臾后, 武宣帝忽而抬起眼帘,灼灼目光注视着她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他那墨黑又深邃不见底的眸子仿佛就这么直直地看进了她的心底。
萧妤儿白皙滑腻的脸颊“刷”地一下就红了, 傅粉未施的莹润小脸上顿时变得粉扑扑的。
她急忙别开了眼,想躲开他的视线,却又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一股奇怪而又暧昧的气息仍是千丝万缕般缠绕在两人身上,甚至渐渐弥漫开来。
武宣帝知晓她忘了许多事, 也是有意在她面前提提这些年来发生过的事的。
太医院里那位擅长医治疑难杂症的秦太医尚在宫外防治疫病, 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而暗卫找到的其他民间擅长这类病症的大夫, 又大多都是装神弄鬼。
既然韦氏的一番话能激得她想起些事情来,他倒也不是不能多说说的。
另一旁身穿嫩黄色寝衣的虎娃听闻这话后,满是期盼的小胖脸顷刻间垮了下来,小嘴撅得老高,都快能挂上个油壶了。
见父皇母后眉来眼去的,都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便又故意嘀嘀咕咕道“父皇如今日理万机的,定是没有时间教导儿臣了”
武宣帝闻言薄唇微微勾起,视线也没从萧妤儿身上挪开,不咸不淡道“过完中秋后,你便要开始到上书房里念书了,朕已经为你定下了几位先生,虽不能亲自教导,但朕也会时常考一考你的。”
听了这话,虎娃才总算高兴了些,笑嘻嘻地奶声奶气道“是,多谢父皇到时候儿臣要比母后还厉害些才行”
待虎娃午睡后,武宣帝便要亲自送萧妤儿回去。
出了偏殿的垂花门后,他便用带着薄茧的大手牵着萧妤儿那柔若无骨的柔荑,沿着挂满了各色精美宫灯的长廊往正殿走去。
这并不远的距离,被他牵着的萧妤儿却觉得好似走了很久很久,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终于回到了正殿最里头的内殿里,拉着她一同在黑檀木软榻上坐下来后,武宣帝才松开握着她小手的手。
但却又顺势把人揽进了他结实宽厚的胸膛里,后背倚靠着个软枕,下颔轻轻抵在萧妤儿的发顶上,狭长墨黑的眼眸半眯了起来。
宫人们见状都极为识趣地退了下去,内殿中只余下帝后夫妻二人独处着。
萧妤儿心跳漏了一拍,浑身都僵住了,动都不敢动一下。
见身后的男人久久没有动静,她才怯生生地试探着问道“陛下已经未时两刻了,您怎么还不回含元宫去”
武宣帝眸光微动,抬手轻刮了下她精致挺翘的琼鼻,“就这么盼着朕走,嗯”
秋季的日落时分提前了些,不过酉时一刻,天色就已经渐渐昏暗了起来了。
章贵妃一行人的车马抵达皇宫内后,就照例先往崇福宫里去给殷太后问安。
恰巧这会子贞静皇后、刘贤妃与年幼的安王李乾慷都在崇福宫的正殿里坐着。
大梁朝一向以右为尊,贞静皇后便坐在右下首的座位上,刘贤妃坐在左下首的座位上。
殷太后则是与心爱的孙儿安王一同坐在最上首的主位上。
她们几人原本正在说着明日中秋晚宴的事宜,见章贵妃来了倒也没有多加顾忌。
章贵妃敷衍了事地向殷太后行过礼后,便从容不迫地走到坐在左下首第一个位置的刘贤妃身旁。
“贤妃妹妹快起身罢,这是本宫的位置,本宫方才不在也就罢了,现下来了你也该让位了。”她的语气不咸不淡的,但又暗藏着针锋相对的意味。
刘贤妃自知耍嘴皮子耍不过她,也就只能起身,气鼓鼓地走到贞静皇后身旁的位置坐下来了。
章贵妃理了理身上这袭颇为简朴的布制袄裙,随即才施施然坐了下来。
只见坐在殷太后身旁那年方六岁的安王耷拉着小脑袋,肩膀微微耸起,时不时就哆嗦一下,整个人都拘谨得不像样。
殷太后倒是全然没放在心上,还自顾自地眉飞色舞说道“虽然长华宫上下捂得严实到像铁桶似的,但哀家的人还是打听出来了,那头一连传了几回太医。”
贞静皇后和刘贤妃同时微怔了下,心中满是不解困惑,便下意识对视一番。
章贵妃则是眉头微微一皱,眼底闪过一阵几不可见的厌恶。
刘贤妃讪笑着问道“臣妾愚钝,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殷太后垂下眸子,颇为满意地瞧着她手指上新染的鲜红似血的蔻丹,意味不明道“时下京城内外不是流行起疫病来了那李乾恪十有八九就是染上了,听说今儿一早还发热了。”
随即她又拍了拍安王的后背,眸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斩钉截铁道“哀家已经私下与几位朝臣商量好了,趁着明日的中秋宴,哀家要告诉众人,沈氏那唯一的孙子染上痘疹活不久了,再借此机会,胁迫皇帝立咱们慷儿为储君”
崇福宫正殿内的所有宫人早就被屏退了,现下就只有她们几人听着殷太后这些狂妄的话语。
贞静皇后与刘贤妃再次面面相觑了一番,心里有些没底儿
就在刘贤妃欲要启唇说些什么时,贞静皇后手疾眼快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止住了她欲要问出口的疑惑。
贞静皇后莞尔一笑,柔声道“母后英明,咱们都是不知事的,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而章贵妃倒是完全没把心思放在她们几人说的话上头,只是心不在焉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袖,旋即又攥紧了几分。
她忽然觉得今日在马车上时,遇到的两个乞丐里,其中一个似乎有些眼熟
西大街的沈家宅院。
此时已是夜深露重,天际挂着一轮接近圆满的明月。
自从早晨时一位内监过来沈家递了句话后,晌午后圣旨就下来了。
沈峥这个在正七品江南道监察御史位置上耽搁了二十来年的人,这次直接连升四级,晋封为正五品的东阁大学士,成了内阁的一员。
这些年来他在江南道上的政绩可圈可点,当年又深得昭宪皇帝的重用,且又与京中各派势力无甚纠缠。
经过多番考量后,武宣帝才定下了这个安排,也好让内阁输入新鲜的血液。
圣旨下来时,沈峥的朝服及其家眷的诰命服饰也一并赐了下来。
这会子顾氏正捧着她那身正五品宜人诰命的服饰,仔细瞧了又瞧,满心都是欣喜与激动。
明日她们一家便能进到皇宫里参加中秋夜宴了,甚至能面见天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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