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其余随行的宫人早早地就起身在东厢房外静侯了,半夏是借口身子不适才又回了这小耳房来的。

    她抬眼看了看从窗缝倾泻而入的那缕刺眼又绚烂的艳阳,仿佛看到了她自己的锦绣灿烂的前程。

    良久后,她捂着心口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着双手拆开那用棉布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包袱。

    听说沈太后如今正准备多挑选几个贴身宫女给皇后,她这个本就无足轻重的二等宫女,更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倒不如把握住眼下这个时机,狠下心来博个好前程。

    半夏正屏着气掀开最后一层麻布,倏尔一柄冰冷刺骨的匕首抵在她的颈后,一道吊儿郎当的男音在她耳畔响起——

    “唉,差点儿就来迟了。”

    话音一落下,她的后颈迎来一阵剧烈疼痛,当即就晕厥倒地了。

    那暗卫又急忙把那一团物什往窗外一扔,让匿藏在后院的同僚用火折子把这脏东西烧干净。

    他再与身后同行的另一个暗卫一起把昏迷倒地的半夏拖到外头去,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事毕,三个暗卫一如往常般在各处隐匿了起来,用特有的暗号开始谈论起来。

    “陛下说把人处理干净后,要找个相似的暗卫先替换上去。”

    “易容不难,可身高身形相近的不大找,那个半夏足足有七尺半高……”

    说到此处,两人纷纷朝同一方向望去——隐藏在合欢树上的暗卫戚年。

    戚年就是方才用匕首把半夏敲晕的那个吊儿郎当的男子。

    他正好不多不少有七尺半,而且身形清瘦,又细皮嫩肉的,明摆着就是顶替半夏的最佳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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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东厢房的寝屋内。

    萧妤儿与虎娃母子俩昨夜是睡在一起的。

    睡在架子床里侧的虎娃先醒来了,因为已经过了平时他用早膳的时刻,小肚子饿得都扁了几分。

    不过他坐起身后也没有乱动腾,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凝视着自己母后恬静温柔的睡颜。

    他悄悄摸了摸萧妤儿披散下来的头发,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笑,露出几颗整齐可爱的乳牙来。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虎娃听见后便伸长了脖子往外瞧,就见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缓缓靠近。

    “父皇——”见到来者,虎娃雀跃不易,没忍住就直接喊出声来了,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似的。

    武宣帝见萧妤儿还在酣睡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小嘴。

    虎娃眨了眨他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表示自己不会再出声了,武宣帝这才松开了手。

    随后,他径自在架子床的外沿坐下,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尚在熟睡中的萧妤儿,眸色暗了暗,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下。

    萧妤儿是侧身躺着,双手搭在软枕上,看上去格外的娇憨乖巧。

    且眉眼如画般精致,一段白皙胜雪的酥臂大剌剌地袒露了出来,披散着的云鬓也蹭乱了,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湿润着,偶尔颤动几下。

    又过了好一会儿,萧妤儿不知是梦见了什么,秀眉微微皱了一下,旋即缓缓睁开了惺忪睡眼。

    见到这父子俩一左一右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霎时间就清醒过来了。

    坐起身来后,萧妤儿脸上一阵发烫,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道:“陛下怎么也过来了?”

    武宣帝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压低了声音道:“朕来接你们回宫。”

    自从暗卫上报说她们母子俩身边有个殷太后的暗桩,他思前想后都不放心让她们母子离他太远。

    索性今儿一早下了朝后他就快马加鞭过来西山这头来接人了。

    萧妤儿有些茫然无措,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只见武宣帝身穿一袭赭石色直裰便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帝王威仪丝毫不掩。

    只是眼下有两抹青晕,似乎是昨夜没睡好。

    虎娃愣了愣,不可置信地问道:“今日就要回宫了?”

    “嗯。”武宣帝睨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虎娃顿时像个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蔫耷蔫耷的。

    洗漱更衣再用过早膳后,宫人们也已经把物什收拾妥当了,他们一家三口便过去正屋向太皇太后拜别。

    太皇太后见这冷若冰霜的孙子亲自出来接人,不免生了好奇心,想看看她们一家子是怎么相处的,便牵着着章贵妃出来给她们送行了。

    几辆马车已经在寺院大门外停好了,随时可以启程回宫。

    就在这时,昨日在槐树下遇到的住持虚云法师竟也来送行了。

    那一百零八颗佛珠的小叶紫檀手串被他挂在颈间,走上前来便双手合十着,缓缓朝萧妤儿与武宣帝的方向行了个佛礼。

    “恕贫僧冒昧,敢问萧施主的生辰八字是何几?”虚云法师云淡风轻地问道。

    萧妤儿微怔,思索片刻才回道:“家父家母当初没记下我的生辰八字,只说是辛卯年、丁卯月的。”

    “竟是兔年兔月的……”虚云法师略略扬眉。

    太皇太后眼底蓦地泛起一丝兴致,问道:“虚云法师,可是有何不妥?”

    她搬来这清泉寺住下也将近两年了,鲜少碰见这位行踪飘忽的住持虚云法师,没料到他今日会亲自出来给皇后母子俩送行。

    虚云法师目光在萧妤儿眉心的红痣上扫过,“贫僧曾遇过一个香客,她说她的孩子是辛卯年、丁卯月、己卯日、卯时所生的。”

    虎娃掰着他那嫩姜般肉乎的手指头数了数,小声嘀咕道:“卯、卯、卯、卯就是……兔年兔月兔日兔时生的?”

    萧妤儿也不由得来了兴致,“这人岂不是与我年龄相当?”

    虚云法师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须臾后,她们一家三口便上了马车,先行回皇宫去了。

    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后,太皇太后拍了拍章贵妃的肩膀,“你呀,便多留些日子陪陪哀家罢。”

    章贵妃莞尔一笑:“求之不得呢。”

    车马刚启程没一会儿,虎娃就斜躺左侧座上呼呼大睡起来了。

    武宣帝则是坐在右侧座上阖眸闭目养神。

    坐在中正座的萧妤儿方才睡够了,倒是没什么困意,只好自顾自地把玩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

    与他们父子俩同处在这般狭小的空间内,萧妤儿心头里莫名感觉安宁极了……

    一直到午后的申时一刻,马车才进入京城的内城,正好途径熙熙攘攘、吆喝声不断的东市。

    午睡中的虎娃闻声忽地醒来了,又把帘子掀开一道小缝,朝外头探了探。

    旋即又扭过头来望着着萧妤儿,睁着一双水漉漉的大圆眼,满是渴盼道:“母后,我们下去逛一逛好不好?”

    武宣帝抬了抬眼皮,沉声道:“京城里多了几桩疫情,直接回宫去。”

    听了这话,虎娃肉乎乎的小胖脸顿时皱成一团,眼圈略通红,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噙着泪光。

    但他倒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稚嫩的嗓音带着细微的哭腔:“那好吧,我们回宫。”

    说完就把小脑袋耷拉着,悄悄地吸了吸鼻子。

    萧妤儿瞧着他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里一阵难受,于是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儿,想安慰安慰他。

    她又揉了揉虎娃的眉毛,软声哄道:“虎娃乖,等过阵子咱们再出来玩儿好不好?”

    她轻揉了好一会儿,势要把他皱巴巴的眉头舒展开,恢复成原先机灵英气的小剑眉才罢休。

    虎娃都被她这般蹂.躏得都破涕为笑了,然后不好意思地抬起小胖手擦了擦还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

    见着她们母子俩这般亲昵,武宣帝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神色柔和得不可思议。

    若是让一众大臣瞧见他这模样,定是不敢相信这是朝堂上那杀伐决断、不苟言笑的帝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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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永康宫正殿内的气氛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端坐在主位上的沈太后身着一身宝蓝色方胜纹织金袄裙,神色不咸不淡的。

    底下立着一个穿着粗使宫女服饰的女子,头垂得低低的,看上去有些拘谨。

    一旁的陈嬷嬷兀自启唇道:“连翘,皇后娘娘打算将你调到她身边去,你可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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