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秋末,天气也渐渐冷了起来。略带凉意的秋光透过摇摇欲坠的树叶间隙洒在窗棂上。
萧狁坐在屋内,身前的的桌案上放着几十封家书。因为一些事务在外无法归家的人,带着路途中的风光和家人的思念,一字一句,跃然纸上。
这些书信风格迥异,有些字迹温婉,笔尖勾勒出的弧度如同柔和春风,夹带着无限柔情。
有些缭绕苍劲,每个字的末尾一笔都快要飞起来了,像是书信人不经意间的勾画,带着些许散漫。
————这是由两个人书写成的。
萧狁苍白的指尖在信上依次划过,从江南水乡、黑山白水到……萧狁停了下来,在最后一封信上。
风吹散了柔情,散漫也被凌乱代替。
“展信安,见字如晤。”
“我希望这封信没有寄出去的一天,因为那一天如果来了,我们就永远回不了家了。”
“阿狁,六百年之期将至,介时,岐山温氏定会围剿凌云……”
“先祖所说之地,我与清安也终于找到了,在岭南的深山之中。”
“我们已经压制不了魇煞,与其在岐山的地牢里被魇煞妖魔化,倒还不如一死了之……还请阿狁给我和清安个痛快,捏碎魂牌。”
“阿澈和阿燃,往后就拜托你了。”
“还有……”
“我年少时,干了不少蠢事,我知你怨我恨我,是我让你变成这样。”
“不能修习,不能闯荡江湖,不能登上天衍阁受封家主。”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还是欠你一句……”
“对不起。”
萧狁伸手盖住了眼睛,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陷入了黑暗,那是阳光也照不到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蓦然,萧狁笑了。
掌下的眼睛却淌着两行泪。
他等自己接受这三个字等了好久好久……
这些年他是恨着他的哥哥,哥哥拿走了他曾经的一切,和他一直想要得到的。
午夜梦回时,他常常想,如果他没有哥哥,如果他没有救哥哥,也许他就能和正常人一样,一起修炼,一起夜猎……甚至当上家主。
到头来,他突然发现,他曾经执着的一切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想要的一直是那个跟他一起打打闹闹一起走过前半生的哥哥。
他在漆黑的树林里迷了路,追寻数载,终于找到了一盏发光的灯,暖橘色的光照亮前路。
走着走着,他终于到家了。虽然途中时常与灯起冲突,但也被回家的喜悦冲散。
当他回头时,发现灯已经焚尽,永远地留在那里。
他真的已经,不剩什么了。
萧狁起了身,向着天衍阁走去。
天衍阁中有一间屋子,陈列着萧家的魂牌,魂牌是为了证实萧姓族人是否还活着的以本人魂魄铸成符咒。
人死牌裂。
但在每个萧姓族人成年后,符箓就会被更改,为了防止族人被魇煞妖魔化后伤人。
牌裂人死。
萧狁伸出手,两枚魂牌从架子上飞了下来,落在掌心之中。
“啪嗒”一声,紧握在萧狁手中的两枚魂牌,碎了。
接着,变成了一胚黄土,融入了土地之中,与曾经碎掉的魂牌,长眠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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