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红的天幕下,一切都被染上了血色。
陆遏半靠在一块斜坡上, 脸色苍白如纸, 浑身笼罩着没有温度的蓝紫色火焰,他的目光透过火帘却温柔而平静。
“走吧。”他说, “外面就是灵渊大陆,出去后找个地方睡个几十上百年, 你的伤势自然能好转,然后想办法自己接好尾巴, 去飞升吧。”
“你给我闭嘴”白小湖真是想敲爆他的脑子。她又气又急, 还有些恐惧,恐惧陆遏真的会就此死去, 但她却阻止不了他正在做的事, 或许他自己也阻止不了,他的身体在燃烧、血脉在燃烧, 魂魄也在燃烧
他抱了必死的决心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
她忽然一顿“你说什么外面就是灵渊大陆那、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遏眼神微动, 吐出两个字“红日。”
白小湖一顿,想了一想才想起这个红日不是指太阳,而是赤乌族的圣宝。
她对赤乌族还是有点了解的,当初她九尾狐族和赤乌族联姻,定下的是她嫁给对方的少族长,但接触之后才发现对方品行实在令人作呕,她当时才三百多岁, 不懂事, 一个没拿捏住分寸就把对方给弄死了。
两族顿时成为死仇, 而她被要求偿命。
当时九尾狐族在灵渊大陆上的族人不过几十,但赤乌族却很庞大,他们因着长了三条腿就自诩是三足金乌的后裔,行事颇为乖张。虽然个体实力不如九尾狐族族人,但加起来的力量却颇强大。
两族在上界都有人,一向保持着势均力敌的平衡,出了这种事,对方咄咄相逼,白小湖做好了偿命的准备。
谁知对方族长却突然死了,族中大乱,赤乌族的仇恨全被那个族长凶手吸引过去,再加上对方少族长、族长都死了,下面的人忙着争权夺位,对她的诘难反而少了。
在父母兄长的周旋下,也因为继任的新族长是他们暗中相助推上去的,所以白小湖的惩罚变成了被囚于白首山五百年。
再之后上界的九尾狐族有难,下界的族人们飞升上去助阵,父母兄长也不得不离开她去了上界。
好在下界的赤乌族自己闹成一团,新族长又念着一份香火情,即便白小湖变成了孤家寡人,只要她老老实实呆在白首山上,也不会有赤乌族的人来找她不痛快。
她当时只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只觉得那个赤乌族的族长死得真巧,听妈妈提起过凶手也没偿命,而是被关在了赤乌族的圣宝红日之中,要受轮回之苦。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陆遏“是你那个凶手,是你”
可是为什么他们交情并不深,她只是帮助他多长了八条尾巴,带着他玩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再没见过面。
陆遏微叹了口气,没有解释,只是说“你既然知道红日,就该知道它毁坏时会有不小动静,出去后立即进空间,或者走得远一点。”
“别说了”
白小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看即将破碎坍塌,发出一声声古怪的嘶吼,似乎在垂死挣扎的天空,她站了起来,对天空喊“喂,红日的器灵,你是不是不想死”
天空低垂扭曲,虚假的星辰一颗颗流星般坠落,坠落之处便是一场大火,一时间好像满世界都烧了起来,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一片艳红的天幕低落下来,扭成了一个头型,似乎看着白小湖。
白小湖面不改色,快速说“他死你也死,是因为你们被赤乌族结了契约,你跟他解契,跟我结契,那他就算死了也和你没关系了,但你必须保证溯回之后他依旧存在。”
这话有些绕,但器灵听懂了,血红的头状物低吼了一声。
“你是不是蠢啊”白小湖一巴掌呼过去,就像刚才呼在陆遏脑门上一样,气咻咻的,“你的前任主人给你们结的契,你就非得认你那主人都不要你了,你的赤乌族也不要你了,你看看你,当年我见过你的,你当时多厉害啊,圣宝的器灵结果呢这几百年下来,没有人给你输入法力,你都快萎成一条虫子了他现在要死了,我却还好好的,论血统我比他高贵,论道行,我修炼了八百多年,放弃他选择我还能委屈你”
她边说边又抽了几下,打得那颗头昂昂直叫,往后缩去,像一只挨了打却不敢还手的大狗。
陆遏微愕地看着这一幕。
已经重回地面的温连生看得愣了,然后叹了口气,看向陆遏,怎么同为精怪,你怎么就没远不如她那么凶悍威风。
陆遏默然不语,表情微妙。
温连生知道这事基本就定了,对于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稍稍有些遗憾,但这遗憾很快就消散了,他看向山下的遍地火光,静静体会这一生最后的时光与心情。
下一世,是他,也不再是他了。
那边,一狐一器灵终于谈判完毕,或者说单方面殴打完毕,器灵解除了与陆遏的魂魄契约,立即和白小湖绑定。
实际上,当初那个赤乌族的继任族长之所以要扔掉这个圣宝,主要是因为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这个圣宝不但需要法力不断浇灌维系,还要与强大的魂魄结成契约以作依托,继任族长实在不愿意承担这样的危险。
如今白小湖取代了陆遏,其实器灵并不吃亏,白小湖神魂之强大,并不比陆遏差,同样能托得住器灵。
陆遏只觉得脑海一空,与器灵的联系就此中断,几乎快要完全碎裂的天幕停止继续崩坏。
白小湖得意地回到他身边“我呢,虽然从前修行懒怠了些,但身后有一个族群,知道的秘辛还是比你这只流浪猫多的,你肯定不知道那器灵其实能自己换契约人的吧以前它只是脑子太笨不知变通,不知道自己来找我。”
陆遏眼中情绪复杂无奈,可是你这样就脱不了身了。
白小湖把手抚在他额头上,低声道“从今天起,你的命运由我接手了。”
陆遏带着蓝紫色火焰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他刚才对自己太狠,此刻就如灯油熬得见了底,手上也没有几分力道。
白小湖微微一笑“你为我做了很多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承担吧。”
她招来陆遏自断的九条大尾巴,把它们塞进他怀里“这尾巴,你先收着吧,以后我再找你要。”
她微微笑着,抬头对天边那个红彤彤的大脑袋道“溯回吧。”
整个时空仿佛凝固住,广袤的空间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时钟,钟盘上的指针忽然开始倒退。
这世上发生过的一幕幕都开始迅速倒带,速度越来越快,变异动植物消失了,画面掠过了变异虫潮,回到了只有丧尸的时候;接着来到末世刚刚爆发的时候,丧尸塞满无数城市,各个基地日夜不休地大兴土木;然后又回到了末世爆发当日,全球人类陷入昏睡;再到末世之前,人们的生活日复一日,忙碌而平静。
时间继续往回走,熙熙攘攘的画面形成一抹混乱的飞掠的画面,直到来到了二十多年前,一个貌美的年轻女人背着家人在一家落后的小医院,生下了一个男婴。
女人嫌弃地看着这个皱巴巴的孩子,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之后,她抱着孩子出院,来到一家孤儿院门口,把孩子丢在了那里,毫不留恋地走了。
不久之后,孤儿院的人出来看到门口的小孩,慌忙查看,见孩子还有一口气,松了口气,口里念着造孽哦,抱着孩子进去了。
孤儿院的屋顶,残败的砖瓦之上,谁也看不到那里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小狐狸长得非常漂亮,皮毛水滑蓬松,没有一丝杂色,却没有尾巴。
它瞧了瞧那个被抱回去的小婴儿,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不管了,它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嘴,闭上眼睛,好困啊,好想好想睡,于是它便埋头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睡就是白驹过隙春夏秋冬,当年的那个弃婴渐渐长大,长成一个很漂亮标致的小男孩,他乖巧,懂事,聪慧,体贴,是孤儿院里最受喜欢的孩子,不少人想要领养他,但他都拒绝了,靠着政府的补助上了学,小学、初中、高中,一路都是成绩优异,高考以市理科状元被1录取,一进大学就和朋友开始创业。
当大学毕业,他们的公司已经价值数亿,之后三个合作伙伴把所有精力投入在事业上,越做越大,他们所能涉足的圈子也越来越高级。
当年抛弃他的女人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并且通过医学手段证实了他是自己的孩子。女人第一反应是压制对方,毕竟那代表着自己愚蠢不堪的过去,但发现压不下去,思索一夜,她约见了对方。
“你这些年发展不错,有资格做我庄诗情的儿子,回来吧,庄家愿意接纳你。”
青年并未为她的话动容,虽然得知这位鼎鼎有名的女强人是自己的生母有些意外,但他无意认亲,完全没有必要,甚至觉得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有些可笑。
他彬彬有礼实则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对方自以为的好意和施舍,冷漠离去。
女人冷了脸,有些恼怒,幸好无人知晓她的意图,她对家中几位知情者道,她无意认回长子,对方的成就虽然不错,但和庄氏财阀相比,还是不够看的。
而青年回去之后,思考了一夜,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位生母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本该将对方的所言所行一笑置之,但似乎有个声音提醒他,未来那个女人会做出令他不喜的事情。
那件事还会牵扯到他心爱的人。
然而,他又哪里又什么心爱的人
他一夜难眠,辗转反侧,依稀觉得有那么一个人,可又想不起来,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一块。
其实自他稍微长大些开始,就总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他曾到处追寻,却始终无果,他曾请心理专家为自己分析,却也没有个结论。
第二天他到底是开始调查庄氏的资料,两个好友兼合作伙伴有些疑惑,要和庄氏合作吗
青年修长有力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淡淡抬眸“我要狙击庄氏,有兴趣吗”
两人一愣,温润的那个还没说话,脾气一看就风风火火的那个立即兴奋了“干啊,我早看庄氏不顺眼了,几次和我们抢生意,仗着家底厚恶意低价抢单,好像我们跟他们有仇似的,脑子有问题吧”
青年嘴边扯出淡淡的笑纹“那就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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