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江年真的没想过竟然会有这么平易近人、会开玩笑的老师。
不知道能不能算她运气不好,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一个作风如此开放自由的老师。
而且她昨天也问过姜诗蓝了,才知道姚子杰之前就是贺嘉阳和陆泽他们班的班主任,所以他们看起来就格外熟悉的样子。
不得不说,有一个这样的老师当班主任,江年出乎意料地觉得放松。
甚至连带着,江年第一次觉得物理老师没那么可怕了。
要知道,对于她这种真的学不透物理的人来说,她觉得自己遇到过的所有物理老师都好可怕……
所以她每次上物理课都觉得好紧张。
但是相反,江年知道有很多男生都喜欢学物理。
怎么说呢……
江年一直觉得自己成绩挺好的,毕竟从小就名列前茅,很多人觉得可怕的语数外,她都很擅长。
所以偶尔听到有大人讲“女孩子普遍没有同阶段的男生聪明,尤其是在理化生这种纯逻辑的学科上”时,江年都是很不屑一顾的。
她哪里没有同阶段的男生聪明了?
很多男生都完全学不会的英语,她真的一点就透,而且成绩很好。
这种感觉,直到初三接触物理时,戛然而止。
江年直到那个时候才发现,她可能真的是不擅长物理这种学科的。
……也可能是真的在这种学科上,不如同阶段的男生聪明的。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承认。
从小就争强好胜,江年在同龄人的父母口中,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让她突然去承认自己可能不如别人聪明,她真的无法接受。
所以江年在物理上比别人更努力十倍百倍。
她有时候会想,上次有这种明显不如别人的感觉,好像还是在一年级了吧。
别人一点就透的借位加减法,她好像无论如何都学不会。
老师布置了作业,别人也很快就做出来了;反倒是她,着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那些题目还是怎么都做不对。
还有同桌的嘲笑——
“不就是借位减法吗,好简单的好吧?你怎么这么笨,连这个都学不会?”
然后,那个年纪很小的江年,就回到家里,拿着习题册,一道一道题,边哭边做。
——
小学一年级的第一次考试,江年拿了第一名。
她的借位加减法做得比谁都对。
回到家里时,江年发现爸妈真的特别开心。
所以她就想,如果自己考好,爸妈就开心的话,那她就更要努力考好了不是吗?
没办法,她真的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何况是爸妈呢?
但凡得到一丁点正反馈,她都想继续做下去、努力下去,哪怕是有些强迫自己的。
……时间太久远了,后来的努力换来的顺利,都让江年忘记了,她好像一直都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
或者说,起码在纯理科上,根本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
其实说起来,江年的物理成绩并不算太差。
甚至比很多同学都要好。
可她有时候还是觉得不心甘的吧,满分110分的物理试卷,在她不停做题、不停看书、特别努力地在物理考试里拿了95分时,发现班上那个每天在物理课上睡觉的男同学,竟然毫不费力就拿了108时,好像真的是有些不甘心的。
没错,她的综合排名远高于那个物理108分的男同学,可江年还是觉得难受。
说不出来的难受。
就连姜诗蓝都会觉得江年有些奇怪:“年年,你难受什么呀?你一直都是年级前十呀,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的成绩呢。”
……听起来,她是有点矫情。
而且还是自己明知道这根本不对的矫情。
可是江年完全按捺不住心里的难受。
“我太小气了。”江年边在心里反思自己,边看着物理卷子上的错题,而后压抑不住地继续想,“可我要是有他那样的脑子,我一定可以拿满分的,我的名次就可以更进一步。”
……
她也觉得自己有病。
“老师叫你呢!”江年猛地回过神来,赵心怡在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捣她,还不停地压低声音叫她。
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班主任的物理课上走神了。
江年连忙站起身。
“江年同学,”姚子杰皱了皱眉头,不太满意的样子,“怎么第一天上课就走神呢?昨晚没休息好吗?”
姚子杰脾气好又随和的确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有学生在他课堂上发呆。
江年自知理亏:“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会认真听课的。”
姚子杰顿了顿,点点头:“行,这样吧,正好你上来做一道物理题。”
江年一惊。
……这才第一天上课,怎么就要上讲台做物理题了?
她心底一慌。
虽然她昨天在家里有好好预习这节课的内容,但是现在突然被老师点上去做题,还是很不擅长的物理,难免就心里没底。
就连贺嘉阳都转过身,有些担心地看了江年一眼。
她咬了咬唇,正准备往讲台走去的时候,就蓦地听到了一道懒洋洋的、却动听万分的声音。
“老师,这道题我正好有简单的解决方法,想做一下让大家讨论讨论。”
少年的语调散漫,却莫名就让江年想起了今天早上来学校的路上、透过树叶映在路上的跳跃的阳光。
江年愣了愣,回过头,跟着大家一起看向了陆泽。
陆泽仍旧是懒懒散散地单手支着头,浑不在意的态度,就好像刚才出声的并不是他一样。
看到大家都看向了自己,陆泽才站了起来,仍旧看着姚子杰。
姚子杰应得爽快:“那正好,你上来做吧。”
然后转过头看向江年:“江年同学,你坐下吧,下次好好听课。”
江年只觉得如蒙大赦,连忙道谢,而后乖巧坐下。
说实话,这道题目就算她可能会做,在她这种突然被老师点名,而且是物理课上因为开小差而突然被点名、导致肾上腺素飙升的情况下,她都是不太可能答得出来的。
——像她这种极度关注别人对自己看法的人,通常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在公开场合很容易紧张,也很容易出错。
哪怕这个教室并不算公开场合,但到底有这么多同学,况且大部分的同学她都不认识。
所以刚才那一瞬间,江年真的觉得自己脑袋彻底空白了一下。
连带着昨天到底预习了什么,她也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抿抿唇,再次感谢地看向了正闲庭信步地往讲台上走的陆泽。
她的确,由衷地感恩突然出现的陆泽。
不管陆泽出于什么目的,是想帮她解围还是真的想让大家讨论一下那道题目的解法,她都很感谢。
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江年直直地注视着台上那个清俊的男生。
陆泽随意地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根粉笔,而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太喜欢粉尘沾在手上的感觉。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沾在那道题目前,随性地就做起了题目——
真的很随性。
如果不是知道陆泽是在台上做题目,江年还会以为他可能就是坐在位置上玩游戏一般的状态。
太淡定了,完全视别人的视线于无物。
江年忍不住有些羡慕。
果然,陆泽这种才是真正天生优秀的人,完全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视线,什么场合都能轻轻松松保持一个无比淡定、也最好的状态。
陆泽写粉笔字还挺好看。
出乎意料的,他写起字来,是很潇洒的字迹。
和他本人一直懒洋洋又时常有些满不在乎的性格好像很不一样,但江年又忍不住觉得,好像这个字迹,也的确会像是陆泽写出来的。
——毕竟也只有他,潇洒得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学生。
字母写得很飞扬,偶尔有字最后一笔是竖的时候,陆泽都把那个竖写得很长。
像是要飞出去了一样。
而且陆泽下笔很快,似乎完全不需要思考一样,刷刷刷地就往上写。
大家只是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陆泽就已经解完了题目,而后再随意地把粉笔往盒子里一扔。
正中盒子。
歪歪唇,好看的男生懒洋洋地笑了出来,就抬头看向了姚子杰:“老师,我做完了。”
姚子杰缓缓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嗯,这个方法倒是挺有趣的,而且答案做得很对,步骤又很简省。大家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
教室里鸦雀无声。
江年甚至能听到后排的施宇跟段继鑫在讨论这个方法。
“我的妈,陆泽是怎么想出来这个奇妙的方法的?这也太……太奇妙了吧!”
“对啊,他刚开始写第一步的时候,我还觉得他这样做肯定不行呢,结果人家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唉,我一直觉得我物理挺好的,现在突然就直观地感受到了我和学神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
江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忍不住觉得有些骄傲。
如果她理想中一个最潇洒、最视别人于无物、最脱俗的状态是怎么样的,她想,一定是……
陆泽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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