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凉风习习，说完那段话后，两个人气氛就僵住了。
看着云筱的反应，董霄寒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我就想知道，我师父他……”
他似乎在组织语言，蹙着的眉头衬的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越加阴沉，却能隐约感觉出一丝关切来。
云筱知道他实际想问的意思。游戏里面生离死别很常见，即便平时经历的多了能习惯，但真的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心里又怎么可能会好受。
“放心吧。他那个时候，挺开心的。”
***
S级副本，卖火柴的小女孩。
明明是白雪皑皑的时节，却因周围的熊熊烈火而倍感灼热。云筱扶着tiger躲在高高耸起的稻草垛后面，明明是副本中仅剩的两个活人，却都没有一丝着急。
男人浑身是血，气若游离。
他靠在雪堆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次副本一共进了23名高级玩家，死了21个。
很快，就会死第22个。
“我进副本这么久，一直独行，也就没几个相熟的人，我那不省心的徒弟算一个。”
他努力伸出手，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递给云筱：“我与你虽然交集不多，但是你心里的想法，我了解得很。我们是一类人，我们内心的想法也是一样的。Lark,你说我们这种独行的，为了活命拼了这么久，意义是什么呢？”
好不容易看到了快结束一切的曙光，却再一次跌落谷底。
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楚，以他们现在的实力，通关不了。
“活着简直太无聊了，你说呢？”男人虚弱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平静。
云筱跟他不算太熟，但认识的时间却不短。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见他认真剖析心里想法的时候。
她手指收紧，指尖泛白。
“我没有亲人，刚进游戏的时候，一度不想活了。然而那个时候有人待我好，甚至把项链给了我，说看我有缘。我知道你自然是用不上它，所以请你帮我转交给下一个有缘人。然后可以的话，若他有困难，就帮忙拉一把。”
“毕竟缘分一场，实属难得。lark，可以吗？”
Lark，给自己找件事做。给自己找个理由活下去。
云筱明白他的意思。
她冷得发寒的脸上表情裂了一瞬，顿了顿，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串项链。
Tiger声音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Lark, 我要死了。”
“嗯。”云筱的声音有些闷。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那些大公会的人至少还有同伴，像我们这种独行的啊……”他声音越来越弱，却转移了话题，“跟我说说话吧，你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
天上飘飞着鹅毛大雪，远处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狂风呼啸，云筱的声音在风中却依然听的真切。
她说：“睡吧，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等梦醒了，你会回到你喜欢的生活中去。不再有副本，不再天天提心吊胆，简简单单的工作，简简单单的完成你的梦想。”
Tiger嘴角泛起一丝弧度：“真的吗？”
“真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等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好。”男人慢慢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晚安，Lark。”
***
云筱合上房间的门，按了一下灯的开关。原本暗沉沉的房间瞬间亮堂了起来。
“怎么不开灯？”
见她平安回来，苏景珩内心松了口气。他不在意地笑笑：“忘了。”
“我知道你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云筱坐到床上，直截了当，“来，问吧。”
苏景珩：“……”
原本云筱让他回避的时候，苏景珩就已经放弃了询问的想法。现在让他问，反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他还是开口道：“Tiger是？”
“曾经的天榜排名第十，也是你这个项链原本的持有者。”
“他死了？”
云筱点点头：“死在了游戏里。项链是他死前交给我的，让我交给一个有缘人。”
苏景珩抬首，带着疑惑的目光与云筱相撞。
云筱无声笑了笑，解释道：“因为一些，比较无关紧要的缘由。”
苏景珩没有追问：“为什么把项链给我？”
“因为我们有缘啊。”
无视苏景珩的目光，云筱接着道：“你知道你第一次见我的那个晚上，我是去干什么的吗？”
“Tiger住在那个小区？”
听到这，苏景珩已经明白了过来。
“对。那家伙没啥玩家朋友了，干脆把自己剩的一些游戏道具留给了我。”
“我遇见你那天，我刚好从那个副本里出来。本来以为那天这么晚去不了，但是遇到了你。”云筱嘴角微微勾起，“可不是有缘吗。”
“那董霄寒，他和Tiger又是什么关系？”苏景珩问题一个接一个。
云筱一一解答道，“据说，两个人是在董霄寒刚进游戏的时候认识的。他教了董霄寒不少游戏知识，算是师徒吧。不过后来董霄寒加入公会了，tiger又是独行，他们关系就渐渐淡了。”
tiger死的时候无牵无挂，一身轻松。说到底，云筱其实挺羡慕的，但又觉得有些可悲。人活在世上，什么都没留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也是她下决心要找同伴的主要原因。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却希望给自己塞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看得出她的情绪不高，苏景珩干脆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像tiger、lark这种称呼，都是怎么来的？”
云筱轻轻“啊”了一声：“对，你还不知道。”
她起身走到苏景珩身边，拉起他的手在空中一挥，一个浅蓝色的面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身份：暂无】
【总积分：0】
【天榜排名：暂无】
“那些称号就是身份，你要是活过了第一次副本也会有。”云筱解释道，“积分相当于是游戏奖励，积分越高，天榜排名越高。”
她说完自己都笑了：“很像那种个人属性面板吧？所以才把副本称为游戏。”
云筱细长的手指抚过随身背的小双肩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两包压缩饼干和两瓶水来。她“唔”了一声，将其中一瓶水和一包饼干递给了苏景珩。
“谢谢。”
苏景珩确实是饿了，一分钟不到便囫囵吃下饼干。云筱倒是吃的慢条斯理，见他吃完，开口道：“我晚上要去一趟厨房。”
没有感到丝毫意外，苏景珩道：“不担心被女主人她们撞上吗？”
云筱拧开瓶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没事，死不了。”
苏景珩低头拨弄着饼干的包装纸，想了想还是把“我陪你去”这句话咽了下去。这种需要悄悄完成的事情，人多了反而添乱。
“小心一点。”
“你才小心一点。”云筱调侃道。半响，她又敛了笑，一脸严肃的对着苏景珩道：“今晚绝对不会比想象中要平静。”
除了她，所有人都没有吃晚饭，都出发了必死条件。虽然他们成功躲过了吃夜宵那个坎，不代表今晚依然会安然无事。
这种未知的情况下，护好自己就不错了，没有办法再去管别人的死活。
***
半夜。
云筱悄无声息的起了床。
门外的走廊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四周黑漆漆的，唯有墙壁上的蜡烛还有一丝光亮。她轻轻扶着楼梯下到厨房。
太安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云筱将自己右耳上一个小小的月亮形耳钉取下捏在手里，她靠在厨房门上，试图感受一下里面有没有什么人。
确认无人后，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
二楼，云筱和苏景珩的房间。
苏景珩是被一阵小声的敲门声惊醒的。他本意是等云筱出去，看着她安全回来再休息，不过可能是因为这一天下来太累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他右手轻握住黑曜石项链，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
门外传来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怕吵到别人似的。
“开个门，我是苏清清。”
苏景珩倏然握紧了手中的项链。
***
糖果屋厨房比想象中要小很多。真正做饭的用具都放在边上，而中间留出了一大块空地。
其中一半的空间都被一口能装得下一个人的大锅给占了。
云筱轻轻拂过面前这口锅，心道果然如此。
糖果屋的故事里面，女巫生性嗜血。想用这口锅将主角俩煮了吃了，却不想自己最终命丧于这口锅。
女主人之前想藏的，恐怕就是这个。
云筱绕着厨房扫了一圈，仔仔细细把每个角落都探查了一遍，正要起身。
“我的厨房好看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云筱心中突然一惊，不过她只是一瞬便又镇定下来。借着余光，她微微偏头打量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身后的女主人。
出人意料的是，女主人的身上全是血。
从原本是纯白的衣襟，到一看便价值不菲的长裙，一团团血迹绽放，硬将这身衣服染成了印花。
她虽没有变成昨晚那副可怕的模样，但笑容却也不复以往的温和，处处透露着阴沉。
难不成玩家那里出事了？
云筱甜甜地笑了笑，声音却发着冷：“挺好看的。”
她慢慢转过身，在黑暗中指着那口锅：“夫人的眼光……很独特。”
女主人被噎了一下：“……谢谢。”
“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睡觉了？”云筱左手依然捏着她之前取下来的月亮耳钉，语气中丝毫没有夜闯厨房被抓包的窘迫，“夫人您也要早点休息啊，晚睡对皮肤不好。”
女主人：“......”
见她已经快走到厨房门口准备离去，女主人才从云筱刚刚那句“皮肤不好”中回过神来。
她一把搭上云筱的肩膀，一边手上用力一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我要是把你煮了吃，皮肤肯定能变得更好。”
手上的力气像是要把肩膀捏碎，云筱却是表情都没变一下。她慢腾腾将耳钉放回口袋里，然后猛地出手，手腕一用力，将女主人过肩摔摔倒在地！
“……”
女主人整个人都是懵的。
云筱翘起嘴角，将眼中的冷意压制下去：“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这么一出下来，她脑子里的思路反而一下子清晰了。一把拉开厨房门，云筱回头轻轻落下一句：“夫人您不是副本boss吧？”
女主人微愣。
现在的玩家都这么牛逼，直接把这种事情拿来问npc的吗？
见女主人不说话，云筱也懒得多说，心情却好上了一些。
本来也没指望直接问出答案。
她合上门，渡着步子顺着楼梯向上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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