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深夜之中。

    一道瘦弱娇小的身影在巷道中穿梭着,她剧烈地奔跑着,时不时回头观望着后面,似乎正在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就连喊出口的呼救在剧烈的喘息之下而几不可闻:“救、救救我……谁来、谁来救救我……”

    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之中,是一个完全没有被母亲的惊恐所影响到、还在沉睡着的婴儿。

    “哈哈哈哈!真是难得的机会——听说吃了婴儿的肝脏,就能够成为匹敌百人的妖怪!”在夜色的遮掩之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妖怪们漂浮在半空之中,嚎叫着追逐在女子的身后,他们个个长得青面獠牙,看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更别说是一个瘦弱的女子了。

    “不——不、不要!有人吗……谁来救救我……啊!”女子发出凄厉的叫喊,试图从这样的绝路中找到一丝生机,而回应她的却只有妖怪穷追不舍的大笑,剧烈的奔跑之中,女子不知道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狼狈地摔倒在地,她急急忙忙用身体护住怀里睡得安稳的孩子,却也无法避免落得一身尘土的凄惨模样。

    “你跑不掉的——”妖怪发出了狰狞的笑声。

    数不清的妖怪们朝着女子的方向聚集了起来。

    “不——不要!”刚刚的摔倒让女子的脚踝瞬间肿成了馒头大小,她尖叫着朝着角落的方向缩了缩,歇斯底里地乞求道:“不管怎么样,请放过这个孩子,请放过他吧!”

    而妖怪们根本无视了她的乞求,争先恐后地朝着女子围了过来。

    女子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神明大人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请救救我的孩子吧!

    不知道神明是否听到了她的呼唤,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下,突然迸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

    “什么东西——”被这道光芒射得眼睛刺痛的妖怪们的步伐停顿了一下,他们用手遮挡了一下这让人不适的光,纷纷朝着光亮的方向望了过去。

    而这道光芒,竟然是出现在半空之中的。

    “……”女子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就连呼叫都卡在了喉咙之中。

    难、难道真的是……

    金色的光芒缓缓地散去。

    出现在那耀眼的光芒之中的,是一个身穿白色狩衣的身影。

    “请、请救救我——”像是害怕惊扰了眼前的人,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求助:“请救救我的孩子……”

    然而她话音未落,那道停留在半空的身猛地向地面跌落下来!

    女子的心还没来得及提到嗓子眼,只听一声龙啸穿透了漆黑的夜色,周身闪烁着青色的电光的青龙凭空出现在那道身影之旁,将下坠中的人稳稳地接住了。

    “多谢了,青龙。”一穿越就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自由落体,晴明有些无奈地说道。

    青龙亲昵地蹭了蹭晴明的脖颈,发出愉悦的低吼,缓缓地将晴明放在了地上。

    “嘛,似乎遇见了了不得的事情了呢。”晴明环视了一眼周围,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嘴角。

    这一连串的变故已经让女子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来比较好,直到听到了晴明的话,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注视着晴明的目光就好像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从喉咙中挤出濒临绝望的嘶吼:“这位大人!请救救我——”

    “呜哇,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好惹!”

    “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啊!”

    “人类会从半空摔下来而毫发无损吗!这家伙不会是传说中的阴阳师吧?!”

    本来围在女子身边的众妖怪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晴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在他落地之时,青龙已经从他的身边隐去了身形。一身白衣的阴阳师与这深沉昏暗的夜色格格不入,他眉眼冷淡非常,这么微微一皱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便油然而生,竟然将叽叽喳喳的妖怪们给震慑住了。

    “尔等为何追逐这位夫人?”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姿态,却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妖怪们吓得瑟瑟发抖,“呜哇——城里的人类好可怕!不要杀我!”

    晴明:“……”

    突然觉得自己在欺负弱小的晴明心情非常微妙地摆了摆手,“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期一振等人并没有同他一起出现在这里。晴明默默地感受了一下与一期一振的羁绊,抬眼望深夜之中的城池看了一眼。

    一期一振和药研藤四郎此刻似乎都在那座城中。

    而那里充斥着令人不适的黑暗气息,而这种气息,对于晴明来说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在那座城池之中,有着一位实力足以与大天狗等人相匹敌……不,也许要更强的妖怪。

    “呜呜呜,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干!真的!我们什么都没干!”小妖怪们被晴明“不通情理”的态度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听起来当真是鬼哭狼嚎,“我们在乡下听说,吃了人类婴儿的心脏的话就可以变成强大的妖怪,可是、可是我们真的还没有这么做——”

    “罢了,你们走罢。若是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作恶的话,绝对不会轻饶。”小妖怪们的话让晴明轻敲着手心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过他的确没有从这些小妖怪的身上感受到血腥之气,便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表示不再追究。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妖怪,竟然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增强实力。

    小妖怪们得到他的敕令,忙不迭地四处逃散开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变成强大妖怪的远大志向。

    “这位夫人,您没事吧?”晴明缓步上前,微微弯下腰对着瑟缩在墙角处的女子伸出了手,“来,在下先扶您起来。”

    “大人请、请不用这么客气……”女子往后缩了缩,有些害怕自己身上的污秽脏了晴明的衣角,她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深深地朝着晴明低下了头,“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如果不是您的话,恐怕我的孩子就要被……”

    说到这里,女子的心里仍是忍不住一场后怕。

    见女子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晴明也不再执着,他直起身微笑道:“请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

    清冷淡然的话语沁入心田,让女子的情绪也微微平静了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自己身上有些破烂的衣服,“这位大人,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能够帮到你的话实在是太好了。”晴明面色温和地说道,“夜里还是不要随便外出比较好。我送你回去如何?”

    “不不不,不用了,怎么敢麻烦大人呢!”女子惶恐地说道。“想必那些妖怪已经不敢纠缠妾身了,妾身自己回去便好……”

    她、她真的是被神明大人眷顾了吗……女子偷偷地用眼角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白发青年。

    夜色里,他如月色般的银发流淌着月辉的光泽,温柔地让人心醉。

    是真的神明吧……

    架不住女子的坚持,晴明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女子离去之时,她的肩头上多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纸人,东倒西歪地趴在了女子的肩膀上。

    直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晴明才慢条斯理地用扇骨在手心轻轻一敲,沉声道:“躲在暗处的那位朋友,还不打算现身吗?”

    “啊啦啊啦,我竟然被发现了,越来越有趣了呢,不知名的阴阳师。”

    角落里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空气如同水纹一般晃动了起来,一个身穿浴衣的俊美男子出现在了晴明的面前。

    他的手中拿着一杆烟斗,见晴明看了过来,他饶有兴味地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非常嚣张地朝着晴明呵了一口气,一片烟雾之中,行为轻佻的大妖怪谑笑道:“能够识破我的镜花水月的人,除了花开院家里的那位,你可是第一个呢。”

    花开院?

    晴明挑了挑眉,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坦然地接受着青年肆意的打量,晴明面色不变地说道。

    他早就习惯了各种各种的目光,像是这样的打量,对于晴明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你,到底是谁?”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妖气的青年眯了眯金色的妖瞳,神色终于认真了起来。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时候阴阳师世家里出现了这么一位光风霁月,足以让任何人一见倾心的人物,更别提这人竟然是乘龙御风从天而降了。

    奴良滑瓢自然不会和那个女子一般将眼前的人类青年当做是神明——虽然并没有刻意表现出来,但是,他的身上分明是属于阴阳师的气息。

    “我?”晴明微微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似乎连夜色都变得温柔了起来,白发苍瞳的阴阳师不紧不慢地反问道:“在询问别人的名字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号比较好呢,妖怪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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