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我猜可能是问她怎么骗过去的,因为下一刻,她便扬了扬手中的一管红色的什么东西。
“我用的番茄酱。”
我应该进去质问她,指着她痛骂一顿,让她从哪来的滚哪去,没有人喜欢陪她玩这种低俗恶劣的游戏。
她的笑声离我越来越远,那管番茄酱突然变成一根细长的铁钉,带着寒芒朝我呼啸而来,我来不及躲闪,被钉在原地,往前一步都要鲜血淋漓。
我的脸有些僵硬,甚至于做不出一个或愤怒或嘲讽的表情。
我抬起腿。
往后退了一步。
※※※
我逃离了出租屋,就像后面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跑了两条街,我停在路边,呼吸变得有些发疼。
“怎么又回来了?”店长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我才发觉,原来这是便利店附近。
店长转身回去,拿了瓶水又出来,递给我:“不是要过生日吗,怎么不回家?”
我摇头,接过水猛灌了半瓶,把嘴边的水渍擦净。
没有得到回答,她却了然地笑了笑,一双如水般沉静的眼眸仿佛已经洞悉一切。
她没再多问,而是说道:“不如我陪你庆祝生日,明天你就三十岁了吧。”
我三十岁了,不应该这么幼稚,有什么恩怨要当场解决才对。
为什么会选择逃避?
我在心底给出了答案,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好。”我轻声说道。
※※※
因为决定要给我庆祝生日,便利店提早关门,店长顺路从市场买了菜。
“这次让你尝尝我的厨艺。”她笑道,有些期待,“希望你会喜欢。”
店长家里很干净,也很暖和,我克制不住地想着那个在冰冷出租屋里的女人。
她肯定没有想到我听到了一切,她肯定还在等我回去。
我不打算再把精力耗费在她身上了,去厨房帮忙切菜,找话题与店长聊天,以起到转移注意力的作用。
“你和我差不多大吧,还没有结婚吗?”
“结过一次,遇上了渣男,孩子也没了。”
我没有想到一开口就触到了别人的伤心事,说了抱歉,店长反而安慰我:“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过去了,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想着店长的那句珍惜眼前。
我曾经珍惜过她,把她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她却反过来利用我的爱,给我了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终身难忘。
可是我依旧爱她,毋庸置疑,即使她又骗了我。
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没那么骄傲。如果我能够把受虐当成乐趣,她没有生病的消息,对我来说就会成为一个惊喜。
可惜我生来如此,注定忍受不了背叛二字。
所以我很清楚,与她对峙的结局,无非是她离开,或者我离开,死生不复相见。
基于这一点,我选择了逃避。
起码她还在出租屋里,还会等我回去。
“九温,九温?”
我回过神来,对上店长担忧的目光,手机铃声一直在响。
“抱歉,走了下神。”我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来电接通,我问了几句是谁,那边没有回音,只有微弱得近乎没有的呼吸声。
恶作剧电话?正当我想要挂断,隐约听到那边传来的广播。
“D6504次列车即将进站……”
那头匆匆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
“抱歉,我家那位好像要离家出走。我要把她找回来。”我放下筷子,即将要失去她的恐慌逐渐蔓延开来。
店长没有介意,反而从衣架上拿过一条围巾:“外面冷,你戴着这个。”
※※※
我去了火车站,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的爱人走丢了,她叫赵煦凉,是一位女士,麻烦你了。”
播音员的表情有些惊异。
我在服务站等着,听到火车站各处的扩音器里响起播音员甜美的声音。
“赵煦凉女士,如果您听到的话,请您前往位于一号候车厅的服务站,您的爱人正在这里等您。”
她如果没有上火车,一定会过来的。她口口声声说着爱我,我信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没有见到她的每分每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她还没来。
“您的爱人可能没有在车站。”播音员小姐礼貌地提出建议,“您可以试着去别处找找,祝您好运。”
我买了一本列车时刻表,刚开走不久的列车,根本不会在我们生活过的城市停下。
她到底去了哪?
我一遍遍地拨打那个陌生的号码,每次都是无人接听。
也许她还在出租屋里,这个电话只是一个单纯的恶作剧。
※※※
回到出租屋,从楼下就能看到灯是黑的。
打开门,我幻想着她会突然袭击,扑到我的怀里,搂着我的脖子娇笑,狡黠地眨眼,问我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会假装生气,在她扮可怜的时候揉乱她的头发,告诉她我的余生都想与她一起度过。
所有灯都打开了,房内空无一人,冰冷的温度把我硬生生拽回现实。
她真的走了。
我想到了一个好笑的事情,坐在沙发上,把脸埋在双膝之间。
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她为什么要走?我没有揭穿她,她理应在这里等我回来。
除非,那些都是她想让我看到的。
赵煦凉那个人渣良心发现,决定放过我,我却离不开她了。
真他娘的恶心。
我一拳砸在茶几上,用了十成力气,劣质玻璃碎了一地,把皮肤划出血来。
一点儿都不疼。
※※※
黎明前的黑夜总是漫长的,第一束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梦中人的脸上。
梦——终会有醒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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