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江念头一次爱上了下雨天,好像什么好事,都发生在雨天。她歪着头,不再掩饰自己满心满眼的开心。

    “那追求者,可以送我回家吗?”

    雨还是很大,江念到小区门口时裤脚全湿了,湿漉漉的布料黏在腿上,感觉很不好受,可她现在全不在意。她走上台阶,笑着向他挥手,说明天见。

    明天,明天,很想立刻就到明天。

    林叔将车子缓缓开到南陈身边,南陈在楼下站了很久,久到雨都有了渐渐变小的趋势,他才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林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南陈,额前的黑发都湿了,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可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林叔只看了一眼,就像太烈日光被灼烧似的,忙避开视线。

    “小少爷,你似乎很开心?”

    林叔发动车子,向外开去,雨刷器不停地在刷落下的雨滴,一下又一下,可总是刷不干净。

    “我不知道开不开心。”静谧的空间里,南陈的声音响起,少年的音色像质感通透的冰,在开着冷气的车里,显得很凉,“我只是想一直见到她。”

    “为什么?”林叔忍不住问下去。

    为什么,南陈摩挲着自己的手,想到在那破旧的面店里,江念攥着勺子,耳根泛起了一层红,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他想舔掉那层红。

    “会被抢走。”南陈手上的皮肤快被磨红了,可他没有停下来,“不看着她,会被抢走的。”

    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喑哑:“怎么能让别人得到她。”

    ***

    南陈其实很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讨厌医院,讨厌白色。不过他从不会把这些表露出来,因为他的喜好和厌恶,从没有人关心。

    病房里很安静,床头的花应该被护士换过了,变成了淡雅的小雏菊,他的母亲躺在床上,睡得很沉。陪他进来的护工说今天凌晨忽然发病,爬到医院顶楼,好几个护士都拦不住,只能给她打了镇定剂。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语地把床头的雏菊从花瓶里抽出来,扔到垃圾桶,然后插上买的月季。

    护工似乎有些可惜扔掉的月季,但最后没说什么,安静地出去。

    他坐在床头,看躺在床上的女人,她憔悴了许多,没有一点记忆里鲜妍生动的模样。

    病房里静得一点声响也没有,南陈坐在床头,就这么看着她,窗外的日光被遮挡住,房间里长时间都是半明半暗的状态,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我小时候,其实很想不明白,为什么你离开父亲,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南陈的声音很平,没有一点情绪的起伏。

    “一个人,怎么可以把自己的人生栓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样太可怕。”

    南陈帮她理散落下来的头发,一缕一缕严丝合缝地归置到耳后。他忽然笑起来,只是眼里还是沉静的,没有一点笑意。

    “我现在好像明白了。”

    ***

    今天就是校庆,江念一大早就去张婶的花店买了玫瑰,这是骑士向公主表白的道具,她很早就向张婶预订了。

    演员的演出服,都是由文娱委员来负责的,很娇小的一个女孩,愣是一个人拿着那么多袋演出服到教室。江念看到,忙帮她搬。

    “怎么不叫人帮忙?”江念问。

    文娱委员撩开被汗黏湿的长发,温柔地笑了笑:“我一个人也可以。”

    校庆演出是在大礼堂举行,礼堂很大,能容纳全校的师生,从台上望下去,密密麻麻地坐着各个年级的学生和老师。

    他们前一个节目是舞蹈表演,是高三的学姐表演,雪白的舞蹈服,幽蓝的灯光,演员都是身姿曼妙,脖颈修长,着实是一场美轮美奂的演出。

    前台的配乐柔和幽静,后台却是忙得鸡飞狗跳,袁诗诗找不到王后的羽毛扇,急得直冒汗。

    “我明明记得刚刚放在这里的。”她提着裙子转来转去,西式的服装繁复沉重,袁诗诗差点摔倒。江念一把扶住她,“好好呆着吧,我帮你找。”羽毛扇被压在一叠校服下,应该是袁诗诗换衣服的时候顺手搁下的。

    班主任这时叫了江念出去,他拿出相机给江念:“我记得你拍照技术不错,这次的舞台剧的照片也交给你了。”

    江念点点头,同意了。

    穿着晚礼服的女主持人报完幕后,舞台上的灯光就暗下来,江念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准备拍照。第一幕出现的就是再躺在玫瑰花丛里的公主,神态柔美,红唇娇艳。灯光虽然打得不好,但胜在能看得清晰,江念蹲下、身,找准角度,拍下第一张照片。

    排练过多次的舞台剧,现在再看还是觉得新鲜,只是江念的眼光总时不时会留在南陈身上。他穿着骑士的服装实在太好看,剪裁合身的服饰,金色的穗沿着肘线蔓延,衬出少年修长的腰身。

    耳边不时有低低的讨论声,话题中心的主角都是他。

    公主爱玫瑰,骑士表白时特意采了清晨最鲜嫩的一捧玫瑰,娇红的花瓣上,还有露珠在滚动。这一幕是难点,因为即使排练了多遍,南陈还是演不出对公主的情根深种。

    骑士在花园里,絮絮着对公主的爱意 ,南陈的声音不低不沉,是少年人的清亮,即使说着咏叹调,也不显得浮夸。

    “我想亲吻殿下的唇,就像亲吻这玫瑰花瓣一样。”

    他摘下一片花瓣,含在唇里。红唇红花,视觉效果尤为强烈,底下一片惊叹声,江念赶紧拿起相机,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南陈抬起眼,对上了她的镜头,也对上了她的眼。

    南陈的眼型极流丽,浅色的瞳孔在灯光流转下有层叠的美感。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让她的心漏跳一拍。

    但好在,她的手没忘记拍下这一幕。

    早起的公主拂开花丛,不经意听到了骑士的爱语,她惊讶地捂嘴。骑士似有所感,转过头,看到公主,却是先红了脸。

    江念没想到最后竟然改了剧本,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最合理的处理方式,虽然这段肯定是全剧最有亮点的一处,但是演不出亮点也不能把它变成整场舞台剧的败笔。

    谢幕后,她回到后台,更衣室乱糟糟的,都在换衣服。袁诗诗看到她拿着相机,问她有没有拍自己。

    “怎么没有。”江念笑,“净拍你了,都怪王后太美丽。”

    袁诗诗嬉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进去换衣服了。江念在门外,看到南陈拿着玫瑰从舞台上下来。她记得这束玫瑰被侍女偷走后扔到了坟地里,后来一直留在舞台上,她以为被工作人员清理走了,没想到却被南陈拿了回来。

    “我拍了很多照片。”江念晃晃相机,“要看看吗?”

    她拉着南陈,在堆放杂物的隔间,玫瑰花放在一旁,她给他看拍的照片。

    杂物间其实很小,又放满了各种演出道具,可供人站的地方就那么窄窄的一条道。他们贴着墙站,每一次身体过大的举动都会碰到对方。

    江念翻出拍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关于他。

    看到他含着花瓣的那一张,江念停下。

    “我最喜欢这一张。”江念仰头看他,她的额头擦过南陈的下颔,南陈抬手,轻轻在她额头上揉着,“是让人一见钟情的味道。”

    “一见钟情。”南陈念着这几个字,尾音隐隐的,带着笑意。他低下头,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几乎是面贴着面,额头贴着额头。

    如此近的距离,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相机隔在两人中间,南陈似乎觉得它碍事,拿过去,随手搁在一边。

    江念不说话了,南陈的手放到了她发上,肩上,她隐隐地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事。眼前是白的墙壁,杂物间大约是用了很久,白墙有各种刮擦的痕迹。南陈的呼吸浅浅地落到她发上,江念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手,被南陈包裹了起来。

    逼仄的空间,肌肤相接的热度让她有眩晕的感觉。南陈没有换下戏服,仍然是骑士的服装,她碰到了他勾画着银线的布料,还有他的金穗。

    再往上,是那双含着玫瑰的唇。

    “其实,我在拍那张照片的时候就在想,你的唇,含起来是什么味道。”江念觉得自己是被他蛊惑住了,晕乎乎的,竟然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那时候,她竟然在嫉妒那片玫瑰。

    她想伸手,想碰碰那唇,却被南陈扣牢,不能动。

    江念皱皱眉,他们难道不是情侣了吗,为什么不能让她碰他。

    下一秒,眼前暗下来,南陈的眼睛在她眼前放大了,她能清晰地看到瞳孔中小小的自己。他在唇上辗转,似乎不满足于那一点方寸之地,撬开唇,往更里面的地方进去。江念的脸慢慢,慢慢变红,他勾缠着自己,在逡巡自己的领土。

    喜悦的因子从肌肤相触点传到神经,她从未想到接吻也能如此情难自禁,像是心上开花的美妙感,她想更久一点,于是,碰了碰他的舌。

    那么小的空间里,那些暧昧的声音无从躲避,就堂而皇之地在她耳边缠绕。

    江念觉得自己似乎要缺氧了,可是却不舍得离开,她一只手被南陈抓着,另一只攥紧了他衣上的金穗。混乱中,有谁踢到了东西,乒零哐啷一阵响。江念从沉湎中惊醒,门口的纸箱不知道被谁踢倒,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江念怔了怔,意识回笼后,脸上烫得不行。她转过身,背对南陈,去收拾纸箱。

    纸箱被南陈拿走,他在她面前蹲下、身,轻声问了一句:“害羞了?”

    江念低着头,脸上不用摸就知道还是很烫,似乎血液放在火上烧。

    “没有。”她低声,嘴硬地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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