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媛觉得自己最近可真是倒霉透了……不对,她这辈子好像也没幸运过几次:
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从天而降的东西打中,一百个人里面抽九十九个人发礼物的话她绝对是那剩下的一个,考试的时候她选择的答案一定是错误答案,开大开小的时候跟她选相反的选项就绝对能赢。
别人都是短暂的水逆,她是整个人生都逆。
这让她哪怕生了一副好容貌,哪怕在S省全国排名第一的艺术类大学就读之时,表演课的成绩是全专业第一,哪怕跟她相处过的人都要夸她一句“是个好人”,可这冲天的倒霉劲儿让她在大学耗了整整四年,也没能和娱乐圈这个金碧辉煌的词语扯上半毛钱关系。
毕竟并不是什么人都有着能够跟这么倒霉的人共事的勇气,更何况圈子里的不少人们还都挺信这个的。于媛在他们面前倒霉的次数一多,时间一久,关于她的负面流言便悄然流传了出去,这让她原本就足够艰难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了。
她的家里人本来也不希望她进娱乐圈,更别提她还有个正值婚龄、缺一套婚房的弟弟,于是天天都在她耳边念叨着“赶紧找个随便什么工作干活给你弟弟买房算了”,险些就要把于媛说服了。
就在这当口,她发现有个练习生计划还在招人,便孤注一掷地投出了自己的简历。结果简历是投出去了,公司也收下了她,可麻烦也来了:
她在某次出去拿外卖的时候,被那个外卖员盯上了,从此便对她展开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跟踪偷窥式追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还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弄到了于媛所有的社交平台的账号和手机号,天天都在做一些极为油腻的“宣示主权”的事情。
和她一起竞争的练习生们对此乐见其成,毕竟大家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实际上能赶走一个是一个;她试图跟这男人把话说开,可是不管她说多少遍,这人都是一副“不要你觉得,要我觉得,听我的,你肯定会喜欢我”的样子;跟家里说……算了吧,她的家人就从来没能在这些事上给过她任何帮助,甚至连最后读大学的那几年都是靠她自己拿奖学金交的学费。
就在今晚,于媛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去报警做笔录,结果在回家的路上还是被这家伙给逮到了,生拉硬拽地把她带来了这片荒凉的郊区:
“你就是嫌弃我没钱,我就知道……你们女人都这样,嫌贫爱富,亏我之前还觉得你不是那种人!我要是有钱的话,你现在早就跪下来舔我了!”
于媛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当即便反诘道:“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恶心吗?随便跟踪人还要打听我的私事,猥琐至极的败类!你哪怕有钱了,也只是从一条狗变成了一条有钱的狗而已,你不配被称为人!”
这人眼中凶光大起,伸手就要把于媛推下河道。这里地处郊区,人迹罕至,原本为了起到防护作用的围栏也已经朽坏了不少,可见他的算盘打得有多周密:
这可是于媛自己行走不慎掉下去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幸好于媛还是有点力气的,在险些被推下去的一瞬间死死地抱住了护栏,尖声呼救,试图抓紧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随便喊个什么人来都行。
没想到这么荒凉的地方还真的有人,她看见了在不远处陡然出现了道身影。于媛心头狂喜,心想只要来的是个看起来略微能打一点的人,她就有救了!
结果这人刚一走近,于媛便突然闭上了嘴,只是依然死死地抱住了护栏,半点声音也不肯发出来了。搞得那个男人都在笑话她了:
“叫啊,你怎么不叫了?刚刚叫得多好听,继续呗?”
说完,他还伸出手,在于媛的脸上相当猥琐下流地揩了把油:
“还是说你总算想通了?”
于媛依然在紧紧地抿着嘴,再也不叫了。她可不傻:
这人对她死缠烂打,无非就是觉得她好看而已,毕竟她仅有的那点身家可不足以让人图谋;可是刚刚走近的那人分明是个比她还要小的姑娘,只远远一瞥,便能看得出来她比自己好看了十倍百倍都不止;而且她看起来又是那么的纤弱文雅,也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
她怎么能再拖累一个?
——我今天就死在这里算了。
于媛的脑海里突然诡异地冒出了个想法来:
我死在这里的话,肯定能救这个姑娘,也算不亏了。
说真的,这个想法可没道理的很:如果她真的被推下去了,犯罪者还会在意要不要多搭上一个吗?就算那名少女不会被这个外卖员给盯上,也会因为目睹了她的落水而产生心理阴影。
可是这个想法一经产生,就在于媛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地盘旋了起来,使得她本来就受惊过度、无法转动的头脑愈发混沌起来了,连紧紧把住栏杆的手都有了一丝放松的迹象。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一声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像有人附在她的耳边,跟她进行闺蜜间的窃窃私语一样:
“闭眼,好姑娘。”
“我救你来了。”
这声音好像有着某种让人不得不遵从的魔力一样,于媛当即便闭上了眼。其实叶楠不用特地嘱咐,这姑娘也已经吓得要厥过去了。
她面前的男人一看她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想来是肯定再没法引人过来了,当即心头恶念陡生,立刻就伸出手去想扯开于媛的衣服,打算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不从;哪怕于媛最后不从,他办完事儿后再把她淹死在水里,也稳赚不赔!
只是向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叶楠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就像是在看着个死人一样,飞速翻开了手中的山海古卷。
刹那间狂风大作,一声桀桀怪笑之声响彻天地之间,波澜不惊的湖水都被这过分凶猛的大风给卷起了密密麻麻的漩涡,被这男人的恶念吸引了出来的,赫然便是十大凶兽之一的穷奇。
它本来就受山海古卷的制约,不能随便现身;又跟着叶楠一起强行闭关了百年,早就饿疯了。乍然把这个有谋色害命的家伙摆在它面前,这就跟在饿了三天三夜的人面前摆上一大桌满汉全席没什么两样!
这男人被穷奇的冷笑声惊得背后一阵发毛,还没等他转过头去看看,这突然从背后的黑暗里扑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就被饿到两眼发光的穷奇给一口咬住了头。
就算穷奇受着山海古卷的制约,不能再像记载中的那样“食人从首始”了,但是多年以来的习惯是无法轻松改掉的。它又饿又馋,下口的时候也就没把握好力道,当场就把这人咬得头破血流,尖利的牙齿从他的侧脸一气钉穿下颚,眼珠子都从眼眶里挤得爆出来了,钻心剜骨的疼痛让他发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然而他的头被穷奇叼在嘴里,这点动静还没有依然在激荡不休的风声大呢。
于媛感受到了似乎有什么异况在发生,可是她依然听话的没有睁眼,也就错过了那个偏执跟踪狂的脑浆和鲜血全都在顺着穷奇没合上的嘴淅淅沥沥往下流、真的会留下心理阴影的画面。
叶楠使了个眼色,穷奇心领神会,便委委屈屈地叼着这个已经半死了的人,下到一旁桥洞里去吃了。在确定了没有曝光的风险之后,她这才伸出手去,在于媛的身后揽了一把又飞速放开,轻轻巧巧地便把她从岌岌可危的堤沿带到了岸上:
“睁眼吧,姑娘,你安全了。”
于媛这才颤巍巍地睁开了眼,抱着叶楠的腰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欣喜,反而存了满满的死志,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叶楠一眯眼,伸手虚空一抓,便从还在啜泣不止的于媛身上捉了只小水鬼出来。
结果这小水鬼一捉出来,饶是见多识广的叶家家主也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这分明是个刚生下来、还未足月便被活生生淹死在了这条河里的女婴;还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给淹死的,也难怪它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了。
婴灵对她森然一笑,张开口就要往叶楠手上咬去!
或许是此刻天色过晚、阴气太重的原因,连身为普通人的于媛都能看见这家伙了。她吓得两腿一软跌坐在地,当即便言语不能——
然而叶楠躲都没躲。
她不仅没躲,还觉得有点好笑:
现在的新生鬼怪都这么没眼色,看不见她的护体罡气了吗?已经多少年都没有鬼怪敢在她的面前如此造次了?
果不其然,这婴灵还没能咬下去呢,就被她周身的护体罡气给崩了个正着,灵体都原地溃散了片刻,险些崩没了。
只是这一崩,倒是让叶楠看出了点端倪来:
这只小水鬼溃散出来的气息是没有颜色的,也就是说……
它其实没害过人。
叶楠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在一百年前,世道乱得很,白天战火不断,夜间百鬼横行。像《聊斋志异》里那样没害过人、就想跟书生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无害的鬼,她从来没见过;倒是她杀过的、沾过血的鬼怪精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和别的那些只靠修行积善的玄道同行不同,她这一身本事全都是实打实历练出来的。因此她的护体罡气也就有了个与众不同的功效:
如果遇见的是没害过人的善鬼的话,便能助它短暂地、以普通人都能够听见的方式开口说话。
结果这个功效一百年前从来就没用过,今天一用,还差点儿把这个小女孩给崩没了。
叶楠不得已,捏了个诀帮助她把身体凝实,黑青的鬼气从她身上一褪去,留下的便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了。她轻轻敲了敲山海古卷的书脊,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要把于姑娘拉进河里?”
小女孩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认错态度堪称良好:“那个人太坏了,我们这条河的鬼加在一起都没他那么坏,我们可不会死缠烂打地欺负大姐姐。”
“大姐姐哪怕死在河里,也比继续活着,受他欺负又受家里欺负的好。河里全都是像我一样的小姑娘,我们可以好好地陪着大姐姐!”
于媛本来还害怕得很呢,听着小女鬼这么说,竟然心有所感地哽咽着点了点头:
“……这年头,活着真的太难、太不容易了。”
叶楠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关键点。她看向波澜未平的河面,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河里还有多少你这样的小姑娘?”
小女孩想了想,报了个任谁听了都要倒吸一口冷气的数字上来:
“三百多个吧,具体记不清了,反正年年都有新的朋友进来,我们一起玩得可好啦。”
她看着叶楠震惊的眼神,生怕这个看上去冷淡、却莫名让人感觉分外可靠的漂亮天师姐姐不信她,便赶紧指了指远处的医院大楼,就是叶楠下午刚刚进去过的那一幢:
“大家全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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