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哭的撕心裂肺,这种哭声实在太具有穿透和感染力,即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动容。
荣竹感觉自己罪大恶极,顾天辰难得无措起来。
有人的叹息声响起,渺渺只觉得有一只手,轻轻覆在了她的头顶,伴随着一股充满安抚的力量,让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嗅到那人身上有熟悉的,属于草木的带了点凉意的清香,不由抬起了朦胧的泪眼。
对方如雪的银发完全松散了下来,小小年纪看起来有种超越性别的精致美感。
“小哥哥,你怎么来了?”她委屈的揪住顾天星的衣袖,抽抽噎噎的问。
顾天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哥哥们都让不让人省心,做弟弟的只能过来看看了。”
顾天辰在顾天星澄澈的眼神下感受到了另一种压力,他转向渺渺,双手交叠郑重弯下身,“对不起。”
渺渺眼神躲闪着,“不怪你。”
她脸上有一丝愧疚,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顾天星则转向自己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的兄长,“大哥。”
顾天夜叹了口气,“你去祠堂跪着。”
他这话是对顾天辰说的,说完转而又看向了荣竹。“至于剩下的事,全都由天星你处理吧!”
顾天星行礼应是,却并没有立刻动作,他感觉自己的大哥状态不太对。
顾天夜却像是累了一般,不再理会任何人,“你们都下去吧!”
顾天星应了一声,带着渺渺和荣竹往外走。
顾天辰看着眼神再也没有看他们任何人的顾天夜,也有些担忧,不过他到底是别扭的性格,关心和担忧很难说出口,犹豫了一下,转身也走了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顾天夜,他的脸色霎时惨白了起来,他呼吸急促喘息着,像是在平息什么痛苦一般。”
“既是对着亲人,又何苦这般逞强。”
有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袭素衣罗裙划过,走进来的人轻轻将门关好,直视着座上的顾天夜。
顾天夜也并不意外这时会有人来,他抚上胸口,冲来人笑了笑,“是我管教无方,才有了今日的笑话,让叶姑娘见笑了。”
“无非是一场误会套上另一场误会,二公子又少年心性罢了。”叶止杀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笑的,不过他的怀疑很伤人就是了。”
顾天夜抬眼,看她同样未束长发,不施粉黛,想来应该也是已经休息,又被他们的动作惊醒。
“叶姑娘总是这般坦诚。”
叶止杀把玩着自己的发梢,闻言倒是很是自得。“天下人如果都像我这般坦诚,或许人与人之间就没那么多矛盾了。
渺渺的事,在你们昏迷的时候,她都告诉我了,是我约束她不许说出去,被人当怪物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她脸上露出冷嘲的笑意,像是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但很快她又说,“这事儿的源头在我身上,是我对你们有所隐瞒。”
她行了一礼,在顾天夜有反应之前又说,“你这样看起来不太好,不会也在用命养着什么东西吧?”
“也?”顾天夜带着笑意看她。
“是我先问的,讲点规矩。”
叶止杀走到他面前,掌中有一点淡绿色的光芒聚起,她的手轻轻贴在顾天夜的后心,顾天夜顿时感觉刚刚那种被抽离了生机的痛感减轻了很多。
“只是把我的本命灵源,和城中的护城阵法连接,一旦它有破损,可以及时弥补。”
“如果你死了,大阵会如何?”叶止杀问道。
顾天夜摇了摇头,“不会如何,支撑大阵的不止我。”
“那如果阵法被破,你会如何?”叶止杀见他的脸色好了一点,又换了一种问法。
顾天夜不做答,只是看着她微笑,答案很显然,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可以给阵法及时补充能量的能量库,阵法受到攻击或者被破,伤害肯定会累积到他身上,而且用自己的修为支撑一个城的阵法,消耗肯定非常大。
“这可真是一笔赔命的买卖。”叶止杀脸色复杂的喃喃自语
顾天夜却只是平静的说,“这是责任。”
叶止杀抬眼看他,片刻后,转身走到了摆放着盆栽的窗口,随手摆弄着一片翠叶。
“顾公子,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多想想自己,一昧的牺牲太沉重了,受你恩惠的人未必担得起。
还有你的家人,你一直把他们护在羽翼之下,如果有一天你倒下了,他们该怎么办?适当的对家人坦诚一点,不是坏事。”
顾天夜说,“你说的不错,一直以来我确实太纵容他们了。”
叶止杀一听,感觉他可能要开启什么严父模式,深深觉得今晚的事对他刺激有点大。
其实顾天辰这事儿能成,得多亏她插了一手,是她先用神识影响了荣竹,让他干出了这种明显很荒唐的事。
同样也是她在荣竹的梦神之术里加了点料,否则凭他的能力根本影响不了顾家全部人,更别说搞出那么大动静,都没有把人惊醒。
此时搞出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正十分入戏的转身,担忧的望着顾天夜。
“顾公子,这两日我正在想,怎么和你提出辞行的事。
这个和二公子无关,是我养伤时就在想的,我和渺渺都已经打扰太久了。
渺渺年纪还小,她自己有这个意向,想学点本事立世。
找任何人教,都不如我亲自教来的放心。
我想带她去中原。”
叶止杀顿了顿,又说,“中原地广,高手如云,出去见识一番,总能增长见识。
另一方面,我自己身上的问题,也需要解决。”
顾天夜一直静静的听着,这时才缓缓道,“叶姑娘,你身上的问题我帮不了你吗?”
“帮不了。”叶止杀回答的干脆,她笑了笑,“公子看我的剑如何?
“并非凡品。”顾天夜说。
叶止杀随意的找了位子坐下,用平淡的语气丢出一个炸雷,“那是一把魔剑。”
顾天夜凝眸看着她,“魔剑。”
“就是你想的那种,是魔族留下来的兵器,而且是其中一任魔君留下的,曾经杀戮无数,即使是神明也被斩杀于那把剑下。
它的凶性和魔性太大,连那任魔君都反被控制,在一夜之间屠戮了自己所有的手下亲信。
天明时分,重伤的魔君清醒了过来,他用最后的魔力封印了那把魔剑的大部分力量,并对他圈养且侥幸活下来的人类说,这把魔剑所到之处,必定是无尽的死亡,白骨艳于花朵。
你们人类的能力最弱,如果这把剑破开封印,你们谁也抵挡不了。
所以哪怕为了你们的同族,你们也要世世代代守着这把剑。
那些人类就是我的先祖,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守着这把剑,加固剑上的封印,一直到今天。”
“如此说来,叶姑娘一族真的是为了守护苍生,牺牲良多。”顾天夜沉默半晌,如此叹息道。
魔剑在手任在肩,世世代代守苍生。
想也知道守护一把魔剑并非易事,剑的主人都遭如此反噬,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的人类。
叶止杀颇为不在意的说,“不过是命运无聊的玩·弄过后,又随意扣下来的大锅,我要是先祖早就跑了。”
顾天夜听她这样说,只是笑言道,“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笑过之后他正色道,“如今,剑可是出了问题?”
“魔君留下的封印,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残破不堪,现在压制这把剑的,是我们叶家每一任守剑人留下的一重封印,但我依然能感觉到,它的凶性和魔性在侵扰我。”叶止杀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对朋友说一件很小很小的烦恼。
顾天夜脸色有些凝重,“上次……”
“那只红衣鬼魅的气息惊动了它,而且作为它的现任剑主,它也不会允许我死在别人手里。”
叶止杀说,“只是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制不住它,我们祖祖辈辈一直隐居深山,就怕哪天魔剑冲破封印,为祸世间,但如今时代不一样了,很多问题都有了解决的办法。
他们那一代,人类连反抗妖魔的勇气都没有,但是现在我们有了功法,有了武器,可以修行自身,我相信这把魔剑,也一定有毁掉的办法。”
叶止杀说到这,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我们人类就是如此自强不息,才能存活到今天。”
顾天夜也笑了,他轻轻点头,“正是如此。”
叶止杀又说,“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照顾好自己,他日只要我活着,总会再回来。”
顾天夜说,“叶姑娘说得好像马上就要离开一般。”
“道别的话不嫌多。”叶止杀翘着腿,随意的说,“句句都是友人的祝福和关怀。”
说完又站了起来,“不早了,公子也早些休息。”
顾天夜微微一笑点点头,叶止杀转身,就听他温和悲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叶姑娘,魔剑对你的影响,只是迷惑神智吗?”
叶止杀站定,沉默半晌,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也只有这时,才能从她的叹息中,窥见些许背负命运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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