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未等祁司语斟酌出妥当的言辞拒绝封怀清,与国君并坐在上座的东方景明便已惊呼出声。

    “什么?百草园?师姐!就凭她这样的资质?如何能入得了您的上清峰啊!您要是想挑个有趣之人打理百草园,我们宗里那么多弟子,随随便便挑一个都能胜过她百倍啊!”

    闻言,祁司语顿觉不悦。

    这话说的,搞得她稀罕这种破差事似的!

    她想不想去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又是一回事,可这家伙还没问过她的想法就这样百般嫌弃,那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虽说她资质是差了些,修仙无望,东方景明不想收她入内门好好培养,她倒也能理解。毕竟自己是什么资质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可是……东方景明这老不死的居然连这种打理花草的事情都能这么嫌弃她!这让她如何还能忍得了!

    难不成真当她是个废物了?

    “宗主说的是,既然如此,那还请封尊主回去随便挑个比我胜上百倍的弟子去打理花草吧。小女子才疏学浅资质又太差,就不指望能高攀你们清岚宗了。”

    冷漠的甩下这句话,祁司语只向上座观望的国君姬宏志告了声退,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陛下,臣女这就先行告退了。”

    然而,不给祁司语离开的机会,她才刚跨出一步,手腕便已被封怀清牢牢拽住了。

    “您这是做什么?”祁司语被迫回过了身,略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清冷的美人:“请您松手。”

    “你放心,我的事情,他还管不着。”

    温热的气息弥漫在耳廊之间,这般近距离的接触,不禁让祁司语红透了脸。

    然而,不等祁司语细想这悄悄话是何意味,封怀清便已从她耳旁退离了。

    而祁司语的手心却是忽的一凉。

    低头一看,祁司语才发现手心之中竟已被封怀清塞入了一块玉牌。

    这玉牌的样式,祁司语前世也曾见过。只是那时的她所拥有的却是同种样式的木牌。

    那正是清岚宗给每位弟子分发的本命牌,弟子们若是远行出了事,门中便能以此物得知他们的生死与位置。

    祁司语失神之际,指尖却忽的一痛,将她从回忆之中拉了出来。

    一滴鲜血自指尖落下,融入了手里的玉牌之中。

    玉牌之上,红光忽绽。不过须臾,红光便已消散不见了。

    如此,封怀清才满意的松开了祁司语的手。

    可祁司语却是急忙抬起了自己的手,心疼的盯着自己的指尖看,见指尖的伤痕已经被封怀清抹去了,她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好了,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闻言,祁司语猛的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人眸中漾着的笑意,祁司语心中顿觉怪异。

    咦,这人……

    莫不是看中自己的美色了?

    似乎是察觉到祁司语目光中的异样,封怀清敛了敛眉,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若是你不愿……不愿入我上清峰,待你回去考虑清楚后,我自会尊重你的意见。”

    封怀清不理会祁司语那怔忪不已的呆愣模样,自顾自的拉起了祁司语托着玉牌的那只手,推着祁司语的手指扣紧了手中的玉牌,继续道:“现在,我就先预定了,免得你这傻孩子会被其他人骗走。”

    说罢,封怀清便已松开了祁司语的手,率先离去了。

    只是,她还未行远,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默默退了回来,替祁司语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领,淡声道:“还是白日那身衣裙好看,现在这件衣衫,给你好似大了些,不合身,赶紧换了吧。”

    祁司语:“???”

    她白日那身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只余尘土与狼狈的衣裙也能配上好看二字?

    等她回神的时候,封怀清早已失去踪影了。

    这衣衫不合身吗???

    祁司语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妥妥贴贴的衣物,一头雾水。

    怎么会大了呢?明明唐慧颜的身形与她差的不多,那人亲自给自己拿来的旧衣物,应当是合身的啊!

    祁司语还立在原地纠结着身上衣物的事情,殊不知上座的东方景明早已暗自瞥了她好几眼了。

    倘若封怀清挑选的是唐慧颜这种资质上乘之人入上清峰,东方景明也决计不会有半分不悦,可偏偏封怀清看中的是这么个五系杂灵根的废材!收入门中纯属只有浪费资源的作用!这让他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宗主,你说尊主她是什么个意思啊?怎么突然就看中了这种毫无资质之人?别说我们这些人了,百草园可是她连灵鸢灵玥那两位姑娘都不舍得交待只会亲自去打理的地方啊,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托给这人了?”

    坐在东方景明身侧的何长老已经悄声问出了东方景明心中最不舒服的那个重点。

    可事到如今,东方景明能有什么办法?

    毕竟人家可是连本命牌都赐了啊!

    谁让他们宗门里的这位尊主,不仅仅是他们清岚宗的尊主,更是修仙界中三大宗六大门共同敬尊的一位主啊!东方景明哪里能管得着她的想法啊!

    不似他们那般在意纠结的态度,一旁的国君此次跟来似乎纯属只是看个热闹的。见他们已经挑完了人,国君才起身对着台上尚未离开的十二名弟子郑重揖了一礼。

    “诸位皆是我们风启国的好儿女,往后若是入了仙门学艺,诸位大可不必担忧家中之事,只管好好学艺便是。孤自会替你们尽力照料家中众人,好让诸位无后顾之忧!孤能为诸位做的事情着实不多,实在是惭愧!往后,风启国可就要仰仗诸君了!”

    如今大陆天下一分为五,除了风启国,还有其余四国。

    五国之中除了中部的天阑国里尽是修仙者的存在,其余四国,任职的官员与寻常的百姓,几乎都是普通人。

    在这四国之中,只有偶尔才会出现一些被各大宗门看上,收入内门好好培养的人才。

    而这些人与他们的家人,大多数都会受到当地君主们的礼待。

    就如同唐家的唐禹一样,一人得道,连带同族家人,都受尽了恩宠。

    与前世并无多大的差别,这一世也是祁司语还未从唐府走到自己家中,国君的赏赐便已摆满了侍郎府。

    同样的,今夜在唐府中发生的事情亦是如此,未等祁司语归家,她被清岚宗那位尊主收入门中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府内。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一世给祁司语的赏赐比上一世敷衍似的赏赐多上了数倍,精心挑选派来送礼单的太监也比上一世随便打发来的更有眼力见儿。

    虽然,人家封怀清要收的并非是亲授弟子,只是打理花草之人,可那位送来国君赏赐的公公,却是只说祁司语已被那地位远胜一宗之主的尊者收到了门下,并还热切的祝贺了好几句。

    “恭喜祁大人了,如今五小姐已拜入了仙门,陛下很是满意,往后大人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毕竟,这位公公可是亲眼目睹了今夜之事,那位尊者连他们的国君都不放在眼里,全程只凝望着这位祁家小姐看。特意将她收入门中到底是为了授其术法,还是要她料理花草,这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呢?反正结果都是这祁家小姐已经受到那位尊者的青睐啊!不趁机巴结几句,那还是他们那些见风使舵之人的作风吗?

    等祁司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的时候,原本喧闹不已的侍郎府,已渐渐静了下来,只余管家带着几人在大堂内清点礼品。

    而那位被派来送礼的太监早已回宫复命了,她那父亲也已经欢欢喜喜的跟着隔壁的同僚出门喝酒庆祝去了。

    祁司语有苦难言,她要是早知道靠着双腿走回家会这么累,那她就不会拒绝唐慧颜想要送她回来的好意了。就算她不想对着唐慧颜,那好歹也要把他们家的马车留下啊!

    就在祁司语懊悔之际,一群不速之客却是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堵住了她回自己那间破小院的路。

    “哟,我们五小姐总算是舍得回来了啊?”

    听到这尖酸刻薄的声音,祁司语顿觉头大。

    为何她都已经这么努力的去避过前世的那些事情了,那些事情的走向却还是与前世一样呢?

    来找麻烦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处处看她不顺眼的当家主母,带着贴身侍女惠兰与几名丫鬟,堵在了祁司语那个破小院外头。

    前世她们也曾来找过麻烦,只是那时的祁司语心高气傲,加上刚被清岚宗收入了门下,便不将这些普通人放在眼里了,那时的她不甘败落下风,冷着脸与主母呛了几句将这几人气得不轻后,便自顾自回去了。谁料这主母拿自己没办法,便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吉祥身上,等她第二日醒来寻找吉祥的时候,吉祥已被这人活活打死了。

    古话说的一点都不错,宁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女子与小人。

    如今重来一次,祁司语自是不会再那么冲动说话了。

    更何况……

    她也算是活过了两百多年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了,怎么还能和这种三四十岁的年轻人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如此一想,祁司语倒是释怀了不少。

    “哦,原来是大娘来了啊。”

    不等主母开始兴师问罪,祁司语便已换上了一张笑脸,笑眯眯的迎上前去,“外面风大,您怎么不进去坐坐呢?您看看你穿的这么少,这夜里风寒,受了寒可就不好了,您这年纪轻轻的要是落下了病根,往后老了可就不舒坦了啊。”

    大娘?

    年纪轻轻?

    区区两句话,便已说得主母当场傻眼。

    谁料,祁司语非但不似往常那般冷漠,竟还笑意盈盈的拉着她往破小院里走去。

    “来来来,大娘快进来坐一会儿吧,我先去砌壶热茶给您暖暖身。”

    被按在上座的主母如坐针毡,趁着祁司语出去倒水的空隙,连忙拉着立在身旁的侍女悄声问了句:“惠兰,我没听错吧?她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惠兰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接了句:“她唤您……大娘……还夸您……年轻……”

    还真是见了鬼了!祁司语居然能对着她喊出这种往常一年最多也只会不情不愿喊上一次的称呼!

    主母还未缓过劲来,祁司语便已拎着一壶水叫叫嚷嚷进门了。

    “吉祥?吉祥?你这死丫头跑哪去偷懒了?还不快点出来烧水!”

    破小院里原本就只有吉祥一个丫鬟,如今吉祥不在,倒是连个烧热水的人都没有了。

    吉祥此刻在哪,祁司语心里有数,可她面上却是不露半分异色,只尴尬的笑了笑:“让大娘见怪了,吉祥那丫头不知道藏哪去了,没有热水,就只能先委屈您喝几口凉水解解渴了。”

    居然又喊了一声大娘!主母受宠若惊,听到吉祥,这才想起此次来找祁司语的目的,连忙端坐着干咳了一声。

    惠兰会意后,不等主母开口,她便已冷哼了一声:“五小姐,您这丫鬟倒是能耐得很啊,如今见您一步登天,她就敢不将夫人放在眼里了,竟还敢当面冲撞夫人……”

    “居然冲撞了大娘?真是该罚!她在哪呢?我这就找她算帐去!”

    主母与惠兰怪异的互望了一眼。

    向来护短的祁司语竟也会说出这种话?

    主母又试探性的说了句:“不必了,她以下犯上,已被我关进刑室里了。”

    谁料,祁司语非但没有当场给她使脸色看,竟还赞成的点了点头,恭顺道:“大娘做得对,那丫头以下犯上,是该给些惩戒的。”

    没有等到预想的祁司语与她吵闹的样子,搞得主母也不好意思再兴师问罪了,想了想,她又不甘心的继续念叨了几句:“还有你,也真是的,成日里这么纵容下人,成何体统?身为姑娘家,成日里还总是在外玩到半夜才归家,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然而,不管主母念叨教训些什么,祁司语都是低眉顺眼的立在原处恭敬的听着,没有半分不悦之色,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几句回应。

    “大娘说的极是。”

    “好的,大娘。”

    “是,大娘,下次不会了。”

    直到主母说得口干舌燥停下了嘴,祁司语才勾起嘴角问了句:“大娘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纵是一肚子火,也都能被祁司语这乖巧恭顺的态度给磨光了。

    难得看到没了性子的祁司语,主母却是觉得极为无趣。

    她懒得再与祁司语计较些什么,扫兴的挥了挥手,才起身道:“算了,夜深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的,大娘忙走。”祁司语恭恭敬敬的将主母送出了院门,才笑问句:“对了大娘,不知孩儿现在可否去将吉祥带回来,也能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长点记性,免得她不长眼下次再冲撞了您。”

    这亲昵的呼唤,竟是听得主母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过,这心高气傲的家伙居然还知道请示自己了?

    主母已经被祁司语哄得身心舒坦,索性直接允了,随手点了个丫鬟,道:“你带五小姐去吧。”

    直到他们一行人离开了那破小院,祁司语眼中的笑意才慢慢淡了下来,只余嘴角的一抹冷笑。

    而那主母却是突然惊恐的对着身侧的惠兰问了句:“对了,今天吉祥那死丫头跟老爷说了那小妮子什么来着?”

    仔细回想了一下,惠兰才颤声应道:“似乎是说……五小姐……中……中邪了?”

    主母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加快了回屋的步伐,嘀咕道:“还真是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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