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星河!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明知我们师姐已经不问世事了,你又何必故意胡言乱语诱她出面!”
东方景明向来容不得自家师姐受人侮辱,怒斥出声后,只不经意似的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祁司语,便已挥袖高喝道:“结阵!”
一声令下,周遭围攻着魔尊的各门之主便纷纷祭出法宝,移形换位,与身旁之人联合布阵,以自身法宝为线,迅速织就了一张巨网,直击尹星河而去。
“呀,我说景明兄弟呀,你这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吧。现在明明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联手埋伏本座,围攻本座,想要本座死无葬生之地。而本座不过是想与故人续个旧而已,哪比得过你们的所作所为无耻啊。”
巨大的灵力迎面扑来,可尹星河却是岿然不动,仍还立在原处摇着折扇轻笑道:“不过本座这也算是为了你们好,不然你以为,若是封怀清不出手,就凭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也配是本座的对手?”
疾速袭至尹星河面前的巨网连他的衣角都不曾碰到,便已化为了灰烬。
而尹星河却是毫发无损。
东方景明眉心紧凝,不等那些被反噬的帮手们稍作休整重新组阵,他便已腾身而起,挥剑直冲尹星河而去。
“诛魔阵!起!”
霎时间,风云骤起,周遭景象瞬变。
冰霜自地面疾速升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裹向尹星河。
如此,尹星河的神色才微微变了变。
原来,早在这场闹剧之前,此地便已设好了诛魔阵。设计诱祁司语前来,以不起眼的阵中阵算计祁司语,为的正是让暗中观望的魔尊轻敌,好引魔尊入阵!
待东方景明手中诛魔剑送至尹星河心口之时,寒冰已将他冰封成柱。
诛魔剑没入冰柱的那一刻,裂缝立即沿着剑口向外蔓延,不过须臾,冰柱便已迸裂开来。
就在东方景明欣喜之余,裂开的冰柱却现出了剑下之人的面容。
那不是他一心想除的尹星河,而是原先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祁司语。
这一剑,正中祁司语心口的金丹。
碎冰掉落的那一瞬间,金色的光芒自祁思雨心口散出,向她周身涌去。可不过须臾,那刺眼的光芒便已消散殆尽,金丹瞬间就变得黯淡无光。
只这一剑,便已断了祁司语那残留的最后一口气。
棋子就算是死,也是要死在有用处的时候。
看着自己剑下这枚替死的无辜棋子,东方景明略有些怔忪。可不等他回神再去搜寻尹星河的踪影,他便已被一股巨力震了开来。
接连往后退了两步,吃力稳住被震得发麻的手腕后,东方景明才抬头看向了震开他的那人。
“师姐?!”
这一眼,让他诧异不已,可惜封怀清却是连个多余的目光都不给他,翩然落地之后,她忽视了周围所有恭敬与期待的目光,只专注地凝望着她怀里那人紧闭的眉眼。
纵是隔着衣物,她也能感受到祁司语身上传来的彻骨寒意。
这样的寒意,与她胸前那愈发滚烫的魂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如她的那一颗心,滚烫之余,又寒得彻骨。
若非是祁司语断气的那一瞬间,悬挂在封怀清胸前的那枚魂玉突绽红光,炙热欲裂,封怀清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苦苦寻找五百多年的师妹,早已转世成人了。
“对不起。”封怀清敛起了眸中所有的痛楚,抬手轻拭着祁司语嘴角残留的血迹,低语道:“是师姐来迟了。”
那神情,似喜似悲,还隐约夹杂着东方景明数百年来未曾见过的柔情。
“师姐!”东方景明不曾多想便已欣喜应道:“您没来迟!您来得正好!尹星河这厮野心勃勃为祸苍生,还痴心妄想着要统治整个修仙界!竟然此次师姐愿意出面,还请师姐能够出手相助,为天下苍生谋福!万万不可让这魔头得逞啊!”
“啧啧啧,景明兄弟啊,你这是修练傻了吗?你觉得本座若是没有几分把握,还敢顺水推舟孤身入你所设的圈套之中吗?”
原先匿了踪迹的尹星河此刻已大大方方的现了行,傲然立于寒冰之上,把玩着手中折扇讥笑道:“况且,如今你已杀了你师姐最想护的人,你觉得你的好师姐还会帮你吗?”
封怀清最想护的人?
封怀清向来清冷,就算是对着他这自幼一同修炼至今的师弟也没有几分亲近之情。若说她最想护的人,东方景明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五百余年前那个为封怀清挡下渡仙的九天雷劫而身亡的九师妹。
可九师妹……早已亡了啊……
回想起原先尹星河所言之语,东方景明已恍然大悟。
“师姐!你可莫要被尹星河诓骗了!你怀里那女子是他麾下的大将,并非是我们的九师妹啊!此人作恶多端,手段残忍!虽说她两百多年前也曾是我们宗门弟子,可她却是天资愚钝,灵根不纯,不但如此,她还行出欺辱同门的卑劣无耻之事,所以才会被我逐出宗门!这般行迹恶劣之人,绝不可能是我们那天资聪颖心地善良的九师妹啊!”
“景明。”封怀清将怀里那具冷冰冰的尸体抱的更紧了些,幽声道:“你可以闭嘴了。”
东方景明愣了一瞬,随即又被尹星河那幸灾乐祸的笑声拉回了神智。
“封尊主啊,本座早就提醒你了,是你自己不愿相信的。怎么,如今后悔了?我告诉你啊,现在你还真是来迟了呢,她的三魂七魄本就少了一魂一魄,如今她又深受重伤,金丹已毁,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魂飞魄散了,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如何?看着她接连两世都在你面前死去,你却无力救她,是何感想啊封尊主?”
是何感想?
除了痛与悔,她还能有何感想?
倘若两百多年前那一面之缘时,她便能记住这人,认出这人,那就不会害得这人流落在外受人欺辱与利用,也不会让这人受这伤痛含恨离世了。
可惜,事已至今,再谈如果,皆已是枉然。
可不管她再怎么伤再怎么痛,她都不会傻到为争那一口气而沦为供他人驱使利用的棋子。
封怀清合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口郁结之气,复又睁了开来。不发一言,直接抱着祁司语的尸体离开了这片战场。
她直接忽略了欲要挑起她恨意与战端的尹星河,忽略了想要她为民除害的师弟,忽略了这正魔两道之间的争斗。
那之后,任由诛魔阵内战火连天,血流成河,她都没再回头看个一眼。
上清峰顶的灵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消失的封怀清就已经重新回到了原处。
“尊主!”灵鸢目瞪口呆地指着封怀清怀中的那具尸体,“这这这……这不是刚刚山门前被围攻的那姑娘吗?您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啊!”
封怀清垂了垂眸,没有多言,只沉声嘱咐了一句:“灵鸢,为我护法。”
说罢,也不顾灵鸢如何诧异,她便已带着祁司语径直回了卧室。
人有三魂七魄,少了任何一样,都无法安然度日。轻则体弱多病,重则鬼怪缠身。倘若身魂分离过久,魂魄不全,死后便会魂飞魄散,再也不能进入轮回之道。
如今的祁司语,便是处于魂魄渐散的状态。
檀香冉冉升起,几缕烟雾萦绕在祁司语尸身上方。
聚魂术极耗心神,一直持续了半日有余,直到成功将祁司语身上那些即将散尽的魂魄重新聚合在一处,封怀清才收势起身,取下了颈间挂着的那枚魂玉,立定在祁司语身侧。
魂玉之中,装着的正是她九师妹当年残留在人间的一缕天魂。
“五百年都已经等过来了,再等五百年又有何妨?”
未曾犹豫,封怀清便已捏碎了那块滚烫灼人的魂玉。
玉碎之际,一缕幽魂自玉中飘出,迅速在屋内转了两圈,不过几息而已,那缕幽魂便已循着自身本能,钻入了床榻之上的祁司语体内。
魂聚,术成。
如此,封怀清的眸中才浮上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封怀清,你以为这样就能为她聚魂转世了?”
没给封怀清高兴多久的机会,尹星河那阴测测的声音竟已再次凭空响了起来。
“你可知,本座早已在她身上施下秘术,魂聚之日,便是她灰飞烟灭之时!”
封怀清瞳孔猛地一缩。
然而,话音方落,不等她出手挽救,残留在祁司语体内已被毁了的那颗金丹竟突然自行爆裂了。
不过须臾,这一切皆已化为了云烟。
没了,什么都没了。
身魂俱灭,烟消云散,连尸身都不曾留下。
这世间,往后再也没有祁司语的存在,再也没有她师妹回来的可能了。
封怀清无力地垂下了双手,恍惚地着眼前那空荡荡的床褥。
“尹星河,你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自然是为了毁了你啊!”
空荡荡的卧室只余下封怀清一人失神独立,任凭那张狂的笑声回荡在耳侧。
“倘若当初的你愿与本座联手共谋天下,本座又怎会浪费这么大的力气收留那么个废材利用她来击溃你?如今本座倒要看看,纵是天纵之才,心结已成死结的你,如何还能修炼成仙!”
张狂的笑声极为刺耳,引得门外的灵鸢慌忙闯入。
“尊主!出什么事了!”
灵鸢急忙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可却是空闻其声,不见其人。
“就算本座修不成仙又有何妨?封尊主自持身份,不屑与本座一较高下,不愿与本座共谋天下,那本座便让你好好活着,让你好好看看,这漫天神佛,是如何向我这修不成仙的魔尊俯首称臣的!”
灵鸢还未来得及继续询问关怀封怀清,灵玥便已从门外匆匆冲了进来。
“不好了尊主!魔界贼子倾巢而出,同时杀上三大宗六大门,如今各大掌门人与同行的宗门高手皆被魔尊反困在诛魔阵中出不来,魔军势如破竹,九大宗门竟已沦陷了半数将近!”
正道的阵中阵,魔道的计中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被反困在阵中出不来的各大掌门人万万没想到魔尊顺水推舟自愿入局,为的却是这一手!
正魔两道历来争斗已久,虽有小胜小负,却没有一回是败得像这次一样惨的!
山门破开,魔军横行。
纵使上清峰顶还能留有一片净土,可这宗门大殿,却是早已沦陷。
登高而望,满目疮痍。
看着底下那一片烟火海,封怀清终究还是无力的闭上了眼。
“天麟石,你当真能让时光逆流吗?”
手中的死物不能回答封怀清的话语,可禁术催动之后,天道却是给了她警告。
“封怀清!还不快快收手!逆天改命乃是大逆之举!这等浩劫,本就是你力挽狂澜,渡劫成仙的最好契机!你可莫要辜负了上神们对你的期望!”
力挽狂澜?
旁人的争斗与生死,与她又有何干?她想要的不过是自己所护之人性命无忧罢了,若连这点都办不到,这漫长的求道之路,再走下去又还有何意义?
封怀清只淡淡一笑,便不再理会天道的警告。
“逆天之举,有违天道!你若执意如此,非但失了此次成仙的契机!更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往后的你,天地人神魔,皆再无你容身之地了!如此,你可会后悔?”
封怀清脑海中再次浮现了五百余年前那人为她而死的画面与方才祁司语魂飞魄散的景象,睁眼之际,眸中已满是坚定。
“我,无悔!”
纵是此生再也无缘仙道,她也决不后悔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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